其一家人与朋友安好。
其二拥有如殷则京一般的天赋,助力他快速强大。
其三,他想要选择的权利。
而现在,这三样正是华灯所拥有的。
也是他即将要毁灭的。
那只手停留片刻,他一瞬不瞬地看着手腕上的骨珠,看着那缕红线,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他一时没有动作。
这时,窗户被人敲了两下。
他自然而然地松开手,袖子瞬间垂落,遮盖住手腕上的痕迹。他的手放得很低,华灯没有看清,她捧来一个罐子,惊喜地说:“你看,我妹妹送的!”
沈昼看过去,说:“这是什么?”
华灯打开盖子,香甜的气息四溢而出:“铛铛,樱桃煎,你没吃过吧?”
沈昼说:“没吃过。”
华灯把罐子放下,左手一抖,展开一封信纸。
“还有一封信呢。”
她从头到尾阅览一遍,笑道:“哦,她说最近都很乖,爹娘没有揍她,要我下次回去多给她带点好吃的。她还提到你了,说谢谢你的臂钏,这份樱桃煎是给你的回礼。啧,我还以为是给我的呢。”
沈昼轻笑说:“她知道你喜欢。”
樱桃煎色泽鲜艳,看起来分外可口,料想滋味清甜,是华灯会喜欢的吃食。
对华家的人,他并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无端地记起,那日离开华家之时,华愿曾拽过他的袖子,偷偷地问:
“姐夫,我姐姐过得好吗?我看书里说,门派里的生活都很凶险的,是真的吗?”
他没想到华愿一个小孩子会问这些,但他对应付小孩兴趣不大,漫不经心地回:“不会,她很厉害。”
华愿听不出大人的敷衍,拍着胸脯松了口气:“那就好!虽然她总是欺负我,我也不希望她被别人欺负的。”
说罢悄悄觑他,鼓起勇气说:“姐夫,你也不能欺负她!你要像我爹对我娘一样好好对她,那她也会像我娘对我爹一样好好对你。”
小孩子奇怪的描述。
他平淡地回了声:“知道。”
于他,家人实在是太遥远的词,也是毫无意义的词。那些叮嘱和关怀形同虚设,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但是为什么,现在忽然又想起来了?
是因为闻到了樱桃煎的香气吗?
恍然间,他听到华灯对着信纸感慨:“唉,连臂钏的钏字都不会写,我爹知道又要把她关起来背书了。”
说着拿起一块樱桃煎塞进嘴里,眯起眼睛道:“嗯,好吃!你要来一个吗?”
她递给沈昼一颗,他没有接,看着那封信说:“掌门应该告诉过你,修仙之后,便要斩断尘缘。”
华灯愣了愣,笑着道:“我已经斩断了。”
她说:“我和他们早就不在一个世界了,他们会生老病死,我却永远是现在的模样。华愿是下一任家主,而我不过是他们十八年的女儿,十一年的姐姐。”
沈昼说:“你迟早会为他们难过。”
华灯却道:“不是的,他们从不会为我而难过,因为他们知道,我在自己的人生里过得很好。所以,我也不会为他们难过。”
她笑容豁达,吐字轻快,显然并不为此所困。
“家人之间的爱,就是这样吧。”她感叹道。
家人。
朋友。
爱。
短暂的沉默后,沈昼最终接过她递来的樱桃煎。
送进嘴里,他平静地咀嚼,说:“替我谢谢你妹妹,她的樱桃煎很好吃。”
血液之中,万千红线丝丝消退,骨珠重归寂静。神魂结契失败,一切都没发生。
今天还是平常的一天,是他万千岁月里,再普通不过的一天。
*
夜幕终将降临。
华灯努力维持一天的好心情,终是在夜色下,消退殆尽。
但她又不想表现出来,只好拉着沈昼坐到院子里的石桌旁,掏出几壶酒来。
一见到酒,沈昼条件反射性地皱了下眉,那种排斥不用说华灯也感受得出。
她疑惑地问:“你为什么不喜欢喝酒啊?”
明明回忆里,他和殷则京还会时常喝到酩酊大醉,最后被陈曦拖着回去,扔到窗边晾一宿。
沈昼没说什么,他提起一壶酒,那种排斥仿佛是华灯的错觉,顷刻间荡然无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