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景曜没有体力去纠缠,有气无力地慢慢坐在地上,唇角染着刺目的鲜血。
他虚弱极了,缺氧导致的心脏骤停本就伤害颇深,断裂的肋骨更是令他坐立难安。
“好疼,像有一万根针扎在肺里,每次呼吸都好疼……但这是我自找的,”他的声音越来越轻,笑意苦涩,很小心地呼了一口气,“我可以保证的,哥哥,以后我再也不会给你惹麻烦。我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就保持安静,别乱动。待会再送你去医院,我要先处理杜宁的伤口。”
“谢谢你,哥哥……”
林将夜听得头皮发麻,实在不想理他,但又不得不多叮嘱几句:“不要再用肉麻的语气和我说话。还有,你最好别让虞望宵知道你的心思,这才是在给我惹麻烦。真的服了你们这几个恋爱脑,一天到晚打扰我谈恋爱。”
他说完就没再给林景曜多余的眼神,转身在杜宁的房间里四处搜寻片刻,最终从衣柜最下层找到了急救箱。
急救箱的配备非常齐全,甚至还有AED除颤仪,显然是专门针对了杜宁不稳定的精神状态,尽可能做到有备无患。
林将夜戴好手套,半蹲下来扶着瑟瑟发抖的杜宁,用镊子夹起沾满碘伏的棉球,抬手尽可能缓慢地靠近她。
“嫂子,能听懂我说话吗?我要给你上颚的伤口消个毒,然后缝几针。很快的,一眨眼就不疼了。”
杜宁被绑着手,原本还挪动着试图后退,但林将夜凑得太近之后,两人视线相对,她忽然就不敢再逃跑了。
就像一只受到严重惊吓后,瞬间进入僵直状态的小动物。她双目依然死死圆瞪着,呼吸与四肢肌肉却都在这一瞬间彻底凝固。
林将夜动作微顿,莫名联想起了虞望宵的那把特制手枪,瞄准活死人开枪的效果就是这么立竿见影。
他突然意识到,杜宁此刻的状态其实非常眼熟,与之前她在楼下被击倒时的相似度……极其之高。
近距离亲眼目睹并且进行对比之后,林将夜不禁心中感慨——虞望宵好像是个天才。
普通人可没本事把他的尸体碎片玩出花来,真的很厉害。
陨石里的杂质很多,经过年岁未知的漫长路程才抵达这个世界,残存能量其实也不剩多少了。偏偏虞望宵还真能把它们利用到效率最大化,这种神奇的事情,连林将夜自己都做不到。
他一边感慨一边给杜宁缝合伤口,在“患者”无比配合的情况下,半分钟不到便顺利结束。但是在缝好过程中,林将夜同时也发现了更严重的问题。
杜宁的伤口愈合得太快了,止血速度快得不似人类,他刚才再次近距离检查她的上颚情况,发现被洞穿的黏膜组织竟然早就自行重组,受损比较严重的部位也近乎恢复如初。
林将夜只需要缝三针,甚至还能感觉到肉芽生长的细微动静,仿佛转眼要一点一点包裹上他的手套,触感令人毛骨悚然。
虽然杜宁表面上看起来还是人类,也能勉强交流,但或许……她和人类已经离得很远了。
“抱歉,我会想办法帮你解决问题的,以后尽量不用这种侵入性的手段,”林将夜叹了口气,试图先跟她再次沟通,“你能切换回虞凌的模式吗?或者冷静一点,尝试和我说说话?我听过你的喊声,其实你声带没有损伤,可以正常使用的。”
杜宁定定看着他,目光空洞、一动不动,依旧处于凝固般的僵直状态。
然而,就在林将夜打算换个办法时,安静了好一会儿的林景曜忽然弱弱开口:“哥哥,她能说话。今天我来找虞凛,但是没能找到他,一进前院就被打晕了……是她叫人把我关进来的。”
“你说什么?”林将夜霎时一惊,“她叫人把你关进来的?”
故意把人打晕,仍进氧气稀薄的楼板夹层,这和蓄意谋杀几乎毫无区别。杜宁只是一个没有自理能力的病人,而老宅里的保安管家都是虞望宵雇佣的,她能使唤得了谁?!
就在这时,一阵蹑手蹑脚的行走声在门外响起,很轻很慢,没有穿鞋。林将夜微微眯眼,能清晰听见袜子与地板摩擦的细微噪音。
他瞬间恍然,忍不住无声地冷笑起来,不紧不慢走到门口,抱着手臂等待片刻,果然听见房门被“咔嚓”上锁的声响。
于是下一瞬间,林将夜直接抬腿一踹,连门带锁猛地同时踹开。
无比沉重的红木大门蓦然倒飞出去,伴随着惊恐的痛呼声,在没有光照的冷暗回廊里滑行了一段距离,才勉强停下。
那个看起来老实善良的年轻护工,就这样被压在门下无法起身,拼命地挣扎却无济于事,立刻丧失了一切反抗能力。
“咳……救、救命……”恐怖的重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声音嘶哑而绝望。
但林将夜并没有第一时间伸出援手,他实在好奇这个人的行为动机,站在她身侧:“你故意把我锁在杜宁的房间里,怎么,想让我和她自相残杀?还是说,你和‘夫人’谋害林景曜的事情要暴露了,你想把我们一起灭口?”
“对、对不起……我错了,救我,救……”
“救你很简单,但你必须老实交代。我怀疑你藏了很多我们不知道事,例如,杜宁真的有两年没说过话吗?欺骗我们对你有什么好处?是她要求你隐瞒的?”
“是夫人,夫人是……抱童菩萨下凡!我不敢不听,会遭报应……你伤害她,你也会遭报应的……”
完了,又是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
林将夜实在无语,将门板缓缓掀开。年轻的护工依然瘫软在地上,受伤非常严重,胸腔和双手都有多处骨折,痛得快要失去意识,根本起不来。
他也暂时不想拉她起来,扭头对站在门口的林景曜道:“哎林景曜,你听说过抱童菩萨吗?”
“没有,抱歉哥哥,我不知道……哥哥你好厉害。”林景曜一幅乖乖的样子,眼里闪烁着对他方才一连串行为的惊叹,好像还有点害羞似的。
林将夜被这便宜弟弟盯得一阵恶寒,闭了闭眼:“所以这种菩萨应该不存在,对吧?我感觉是她们两个瞎编的。”
当然,还有可能是单人或群体性的致幻现象,但这些事不能和林景曜讨论,他只能自己查一查是否存在端倪。
“哥哥说得对,小时候我总是生病,妈妈带我去很多地方烧过香的,但我从来没见过抱童菩萨……啊,对不起,我不该提起妈妈,”林景曜说着说着卡壳半晌,忽然有些着急解释,“这次我不是故意的,哥哥。”
“你和邱珍感情好很正常,随便怎么提都行,别再咯咯咯个不停了。”林将夜麻木地回他一句,转身就走向杜宁住处对面的保姆房。
“哥哥,你去哪?”林景曜慌了一下,连忙试图跟上他,但肋骨间的剧痛让他举步维艰,呼吸太困难,慢慢挪动就是极限。
“我要继续调查这个楼板的夹层里有什么,你差点死在里面,确定要跟着我?”
“……我,我害怕。”
“现在你下楼找虞望宵,把你经历的事情全部告诉他,说仔细点。顺便让他处理一下杜宁和那个护工,我实在忙不过来,”林将夜头也不回,“虞望宵人很好的,你别在他面前咯咯咯,他肯定会叫人送你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