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芊芊抿了抿嘴唇,看了一眼哥哥,又看了看曾经的嫂嫂,咬唇说道:“你不说灵石的个数,又知道哥哥人好,你只是先拿话搪塞一下罢了,谁不知道你怀的是什么心思?”
崔莹看出她是因为之前连淮在小世界里差点死掉的事情恨上了自己,彻底采取不合作的态度,在没话找话了。
估计连芊芊忽然到访盐湖,也是因为听到了连淮的合作方是自己的消息,匆匆忙忙地来阻止自家哥哥重蹈覆辙的。
“我还没有说灵石的个数,你怎么又知道我会故意给少呢?连小姐这样故意污蔑人的做法,就算是在所谓的道义上,也说不过去吧。”崔莹不由得笑道,想到她一心给连淮打抱不平,就没有半点生气,反有些爱屋及乌了。
合欢宗众人却已看得心惊肉跳。这世上敢这样和宫主说话的人可不多,更何况对面只是一个随便来个弟子挥袖就能打死的锻体期小修士。
然而宫主却没有半点生气的意思,莫非这姑娘和十七宫主有什么渊源?
他们左看右看,忽然从连芊芊怒目而视却微红的眼眶中察觉到了微妙。她这样的表现就像是在指控背信弃义的渣男……难道十七宫主的修为已经到了男女通吃的地步了吗?
连淮察觉到了自家妹妹说的话有失周全,怕她说出更傻的话来,叫这么多旁观者都知道她阅历不深好欺负了,只能替她将事情圆回来道:“善乐阁没有此意,只是舍妹以为用灵石弥补并不妥当,每个人吹曲消耗的灵力不同,很难划定要给多少灵石。倘若最后发现给得少了,有碍十七宫名声。倘若最后发现给得多了,还回去十七宫自然是不会要的,不还回去,善乐阁却也过意不去。舍妹刚才话说得急,没表达明白,我替她赔个不是。”
崔莹心中自然知道这是连淮一瞬之间想出的说辞,却能说得如此滴水不漏,忍住笑意道:“这样倒还算有理。不过,这也好解决,灵石不论多少都由连公子先行垫付,等施工结束的时候,我再统一算上利息清付给连公子,如此就妥当了。”
她心中却已然悄悄想着,连淮出生陈家根本不缺灵石,她到时候可以用灵石买些礼物送他,给他一个惊喜。
连淮微微点头,心中却已然悄悄想到,自己在九州就不缺灵石,如今更加不缺,而十七宫因为地带偏远,周围经济并不发达,只怕拿出灵石不太方便。等清算之日,他给她买同等贵重的礼物送她,给她一个惊喜。
众人不知他们所想,心中则都觉得这个办法妥当,不偏不倚,账目清晰,灵石分明。
正在此时,连芊芊的情绪却更加激动,含泪质问道:“十七宫主是觉得如此妥当了吗?”
此话一出,众人都看了过来,四周顿时静了。
“可我哥哥是从小世界来的人,从前修的是无情道,才刚刚开始修炼善乐阁的功法,还不能造出可以降温的乐曲。十七宫主如此做法,是全然不顾哥哥吗?真是好一个妥当啊。”
听到这里,众人都明白了连芊芊是故意来此挑起事端的,而这背后是否另有故事,则各人都有各人的想象了。
善乐阁的弟子自然是帮自家小姐的,更何况他们本就与合欢宗势不两立,当即抓住机会连声应和道:“正是如此!”
“连公子带队着实辛苦,然而十七宫主却未曾考虑,这太叫人寒心了!”“十七宫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请十七宫也给连公子冰石!”
合欢宗闻言也不甘示弱,正要反唇相讥,却见崔莹拂袖微转,于是收了口。
崔莹的目光从群情激愤的众人身上转过,最后落在连淮身上,不自觉带了笑意。“连公子的事,我自然有考虑,还请公子勿怪。”
连淮微微点头,柔声道:“宫主客气了。”
众人都不自觉地晃了一下神,这分明是常见的客套场面,但气氛怎么就让人感觉……
崔莹嫣然一笑,手中抛出一段白绫,曲度优美地环向连淮身侧。柔软的绸缎迎风而飘,洁白无瑕,在阳光与夏风中纤腰微折,散出缠绵变幻的光泽,宛如碧空之下水波粼粼。
刹那之间,众人只感觉风中带着清凉之意,肌肤触到那绸缎带起的阵风,宛如若有若无地触碰着温润的冰玉,舒畅愉快。
崔莹足尖轻点,已轻盈地跃至半空,在风中折身,袖口微扬,白绫随之旋转,拂过她的面颊。
众人不由地看得呆了,却见她已然落至连淮身后,双袖内拢,白绫随着动作荡起,在之后托起一串优美的起伏,足尖旋转,翩翩起舞,将连淮周身的空间化作一片柔光水影。
从风回绮袖,舞如莲花旋。
眼见似流风荡雪,又如同落英逐浪。期间的清逸空灵,风流袅娜,有千言万语也无法道尽。
一曲舞毕,四下里悄然无声,众人久久回不过神来。
崔莹收起白绫站在连淮身侧,嫣然一笑道:“连公子,这是我对你用的同心法术,名叫君心似我心,所以此刻,你的所感就是我的所感了,我带着清凉的白绫,你自然也不会觉得热了。”
连淮睫毛轻轻颤动一下,垂眸向她一笑,眸光璀璨宛若星河,看得她心中微跳。
倘若此刻只有他们二人,自然有别的话要说,不过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些话就留着晚上说了。
连淮凝视了她片刻,强行掩饰目光中的温柔爱意道:“我听闻十七宫主极少在外人面前展示舞姿,如今我有此殊荣亲眼得见,也为宫主吹一曲笛,以作报答。”
他伸手取下引风瑶笛,修长的手指附于笛上,垂眸吹奏起来。
悠扬悦耳的笛声随风飘荡,宛如天上才有的仙曲,散落在万物之上,让它们就此得到滋养。
崔莹无意间低头时,看到足下的青草正在向她舒展开嫩绿的腰肢,叶间挂着莹莹的细水珠,鲜活灵动。
她向前走了一步,笛声婉转地伏在她耳边,将她环绕其中。随着她步伐的走动,身旁的小草都迎着她的方向舒展开,生长得更加旺盛青翠。
她又向前走去,在经过的地方,湖边的树木都逐渐生长出了花苞,然后一点点迎着她绽放,枝头的鸟儿飞下来,在她身旁盘旋。
悠扬的笛声仿佛万物之灵,所到之处烈日变得温顺,水波变得柔情。
崔莹足尖轻点,展开白绫在空中飘舞。随着绸缎的摆动,盐湖上的水波向两旁分开,又以与绸缎同样的速度合拢,白绫灵巧,湖浪浩大,同频而舞,美得让人惊叹。
转瞬之间,她已然轻盈地落在地上,树梢上的落花随风吹落,飘散在她身边,碎星如雪,粉云如雾。
笛曲进入尾声,温柔婉转,带着不尽的暖意与喜爱。
她向蓝空中伸手,一只蝴蝶翩翩而来,停在她的掌心。
笛声渐落。
她回过头来,正与他抬起的目光相对。
两人相视一笑。
众人都看得呆了,过了许久,久到他们二人已然将此事了结,彼此之间温柔客气地道了别,才回过神来。
两个门派见到他们已走,就又开始相互讽刺,大声争吵自家公子和宫主为了给对方面子做出了多么大的牺牲,竟然纡尊降贵给对方吹笛和跳舞,对方也配吗?争得天昏地暗,各不相让,彼此之间的仇怨更加一等。
就是他们一个个独处的时候却不知为何偶尔对着空气傻笑,随即露出心虚的表情,四下张望发现没人之后,唇角又浮现出了若有若无的笑容。
虽然磕自家公子和宫主与对方的般配绝对是背叛师门兄弟姐妹的大逆不道,可是他们在心里想想,又有谁能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