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时音佯做没有看到她笑容底下暗掩的悲伤和眼眶发红神情异样的李家姑母,抿唇笑道:“前院从边漠送来了一封急信,我想着事态严重,便亲自送来了。”
青锋夫人接过信封,当着崔时音的面拆开来看。
须臾片刻脸色大变,神情凝肃。
一旁的李家姑母察觉到不对,小心问道:“嫂子,边漠老家那边如何了?”
“唉!”青锋夫人重重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信递给李家姑母,道:“据前线情报,戎族正在聚合部落,征集兵马,似有南下劫掠的举动。”
“他们还敢来!”李家姑母咬牙切齿道。
戎族以前是边漠的大型部落,逐水草而居。每到秋冬季,草原万物凋零,就聚族南下劫掠。每过一地寸草不生。
李家驻扎在边漠,经营多年,戎族是主要的敌人。边漠每至戎族入侵后,满城缟素,家家户户都挂着白幔布。
李家作为边漠的实际主导者,为这块土壤安居乐业亦是舍身备战,冲锋在前。
李湛的祖父和父亲便是在与外族的对战当中牺牲的。
祖父死于马蹄之下,而李湛的父亲则是在救驾中死于戎族首领延于大王的弓箭之下。当时李湛不过七八岁的年纪。
偌大的李家只剩下孤儿寡母两人主持事务,也亏得青锋夫人能力出众。将边漠这幅快要崩塌的烂摊子强行给撑了起来。还多次率领边漠人民抵御戎族入侵。
在李湛十六岁时,趁戎族后防空虚,亲率千余骑直奔延于大王的营帐,将其斩首。
如此显著的功绩让边漠百姓为之呼唤,也使李湛成为了某些只知勾心斗角之人的眼中钉。
为了保全李湛,青锋夫人不得不让他离开边漠来到洛城。只是没想到还会落到如此境地。
李家姑母想到此处不由得黯然神伤,觉得自己沉溺于情爱,没有保全好家族,以至于使李家的独苗断送在江南。
“戎族野心勃勃,我在边漠多年也曾多次与他们打过交道。他们现在的势力比之之前减弱许多,按理来言,不会突然南下。”青锋夫人冷静道。
崔时音不是不晓得政事的人,依着青锋夫人两人的对话来。边漠此时的情况是非常危急的,必须要有主事之人在。
但李湛明显凶多吉少,此番糟糕的情况只能让青锋夫人回到边漠。
李家姑母明显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望着青锋夫人坚毅的侧脸,犹豫开口,“嫂子!阿湛那边尚未有音信,不如先看边漠情况如何?”
“我们等得了,戎族等不了,边漠的百姓也等不了。作为主将不能将一城百姓的性命寄托于敌人的行动之中。我湛青锋守城时曾经向边漠百姓发过誓,人在城在,人亡城亡!”
青锋夫人的态度异常坚定,让李家姑母哑口无言,默默的看向崔时音。
“人言而有信,才能取信于人。李家不正是因为亲身冒死抵御外族守城才取信于边漠百姓,若是夫人不回去,只怕要自毁于长城吧。”崔时音轻声回道。
青锋夫人在儿子和边漠百姓之间选择了后者并不让崔时音意外。甚至于说她非常理解。
“边漠之危唯有夫人您回去才能解开,但李湛这边我亦可尽力去搜寻方法,而不只是要夫人留在此地。”
早在门外青锋夫人两人因李湛而哭泣时,崔时音便已下定决心要亲自到江南去。她在洛城空等,不去一趟,心中难安。
“你一个弱女子如何远涉千里到江南去找?李家还是有人可以用的。”李家姑母虽感念于她的决定,但还是出言劝道。
“可是还没有找到。这十几天来,我一直在洛城空等着,心中总觉得忐忑不安,时不时在梦中见到他在呼喊我的名字。或许让我亲自去找一趟我才能彻底放下心中的担忧。”
崔时音缓缓走到青锋夫人面前,深行一礼,“还请母亲将在江南的人马告知我,我愿亲自去寻他。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若没有见到,那我便一直找下去。”
青锋夫人将她扶起,叹道:“阿音,你当真想清楚了?江南一行并非坦途,一不小心很有可能招致杀身之祸。这样你也要去吗?”
“是!”崔时音抬头坚定回道。
“你可有问过阿蓉她们的意见?”青锋夫人问。
崔时音亦坚定答复,“父母俱知我心意。”
青锋夫人默了片刻,“我原本是打算等你们成亲后,带着你和阿蓉她们一起回边漠的。但事不遂人愿。”
说到此处,青锋夫人看向听闻动静匆匆而来的傅昱,“你要去江南,我并不拦你。只是你一人带着护卫动身不安全,我和你父母也不放心。我身边有一队得用的女护卫,随你一起去。傅昱!”
“在!”傅昱抬起头,正色道。
“你也跟着一起去。”
傅昱毫不犹豫道:“是!”
边漠事情紧急,青锋夫人在禀告了朝廷之后,便立马动身带着李家姑母回边漠。
朝廷这边得到戎族的消息,不知为何,毫无出兵的迹象,听着崔二叔忧心忡忡说,朝廷以为戎族不过虚张声势,只劫掠边漠地带便会退回去,而边漠有青锋夫人在,自然不干中央的事。
朝廷颇有看双方厮杀,再下场插手的迹象。殿上那位对戎族入侵的事,竟不如自己的诞辰上心。此番举动着实寒人心,也幸好青锋夫人等人并未将希望寄托在朝廷的良心上。
只是,此事之后,大部分边将倒是被派回了驻扎的地方,朝廷也恐四方出现动乱。
崔时音等青锋夫人走后,连着两日收拾好行李,与崔二叔等亲朋好友辞别,准备南下。
却在离别前一天接到宫中莫名其妙的旨意。
太后要见她。
崔时音虽然曾经当过一段时间贺兰氏的媳妇,但对这位贺兰氏出身的太后并不熟悉,只在新婚那一年跟着贺兰夫人到宫中磕过头。
如今在此要紧时刻突然派内侍前来,让崔时音紧锁眉头。
“许内官,妾身年轻不晓得事,不知太后那边是单独召见,还是……”崔时音边说着边让碧桃将一包鼓鼓的锦袋悄悄往一中年面白太监的袖子里塞。
许内官笑眯着眼顺手接过,掂了掂手中的重量,表情满意。
“崔小姐,你瞧瞧好歹曾经都是自家人,太后将你们唤来,也不过是想叙叙旧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