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匣兜兜转转,竟又与皇帝挂上了钩。
此事太过巧合,为了验证它的真实性,隋意等人又沿着鸣匣丢失的路线进行了仔细查证,即老祖-元婴-沈流云-盗狗帮-聚宝阁-王大善人这条线,最终证实——这竟然真的是一场神奇的阴差阳错。
彼时已是深夜,鬼鬼祟祟的飞舟众人,好似又当起了贼。
在得到这个答案时,所有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最终,是沈流云幽幽地憋出了一句叹息,“这难道就是宿命吗?”
月夜下,身心饱受摧残的仙君,遥望着茫茫夜色,心中同样茫然。
这时,隋意问:“何以见得?”
沈流云回头,“是迢迢魔窟催生出了最早的盗狗帮,不是吗?若仙门能一早就将魔窟铲除,何至于有朝一日,陷入这样的境地?”
“非也。”陈官平静地否决了他的话。
沈流云不解,疑惑地看过去。
陈官继续道:“魔窟催生出了盗狗帮,可若没有泽洲积贫积困,若没有提督拿着盗狗帮的人当水匪练枪,盗狗帮不会发展至此,泽洲不会发展至此。你知道盗狗帮为什么除了狗,什么都偷吗?因为狗是好狗,人不一定是好人。”
沈流云愣住,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从这位蓬山真君的嘴里听到如此点评。
隋意又道:“老祖当陪聊,也不是别人把刀架在他脖子上让他聊的。”
沈流云沉默了。他们说的,好像也对,万事有万因,种种纷杂因素汇聚在一起,就像今天这件事一样,最终交织成一个巧合。
究竟要怪哪一个人,或哪一方呢?
怪命吗?
“你若觉得这样不对,就去改变它。”陈官的神色依旧平和,在这个夜里,他的眼眸没有那么明亮,如古井深潭,却让沈流云好似在里面照见了自己的影子。
对,他想到了,是镜子。像一面镜子。
沈流云一时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复杂的心绪,他想起很多事,想起这一路的见闻,最终,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简短地谢过之后,就此拜别。
他离开的背影有些萧瑟,但在隋意看来,却比以前更顺眼了些。
“真君刚才怎么想到对他说那些话了?”隋意收回目光,转头看向陈官的侧脸。
陈官不是个爱说教的人,之前发《与修士书》,也只是为了搞基建。他想了想,回答道:“方才在聚宝阁,若想拿回鸣匣,身为修士的流云仙君,本可以有无数种方法。”
隋意笑着接话,“但他都没有做。”
陈官点头,“是。”
修士行走天下,从来不靠钱财。直接亮明身份空手套白狼也好,靠硬实力抢回来也罢,方法万千,不过弱肉强食。
沈流云没有那么做,甚至没有表露出这样的想法,这让隋意开始相信,他以前说世人不懂他、误解他,是真的误解了。他为柳苾做的那些事情,也是真的没有藏着龌龊心思,只是出于好意。
不过个人有个人的缘法,这都不是隋意该头疼的事情。
“他怎么就走了?不继续找了吗?”李铁挠挠头,问出了心中疑惑。
“不是找到了吗?鸣匣在那个王大善人手里。”李小桃认真地回答他。
曲红英摸着下巴,道:“现在的问题是,这鸣匣,到没到皇帝手里了。”
隋意打了个哈欠,“也许明天就知道了。”
守护仙门的颜面?
算了吧,熬夜有害健康。
一行人遂开始往回走,边走边谈论回去吃不吃宵夜的问题。
唯有元婴不肯放弃,鸣匣是他偷的,怎么能落到皇帝手中呢?是可忍元婴不可忍啊,嚷嚷着要去揍狗皇帝一顿。
“去吧。”陈官短短两个字,让元婴也像沈流云一样怔住。
“真让我去?”元婴瞪大眼睛。
“我有什么必须要阻止你的理由吗?”陈官反问。
“因为、因为……打人是不对的,偷东西也是不对的,还有、还有正人君子怎么能去凑这个热闹!”元婴攥紧拳头,逼急了,自己骂自己。
“那你还想去吗?”
“想啊。”
陈官笑笑,“这就是我最真实的想法。”
元婴被他绕住了,愣怔着没有说话。隋意凑过来,一只手搭着陈官的肩,从他身后探出头来,道:“记得用留影石。”
然而事情的发展远超预期。
沈流云和元婴先后离开,整整两日没有半点消息传回,泽洲平静得可怕。这暴风雨前的宁静让窝在后厨躲懒的隋意都开始眉头狂跳,而后终于在初九这日,等来了一个消息。
【七月初九,晴
皇帝死在了城郊破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