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想近日人逢喜事精神爽,走路带风哼着歌,若不是众人都知道他已经结了婚,恐怕还会猜测他是不是正值红鸾星动。
杨潮生连日被那天在阳台不小心听到的通话困扰,想问又不敢问,只好在纪想看不见的地方做一只郁闷的苦瓜。
傅绛定的是八月二十九日的机票,那天约了和纪想吃饭,然而纪想在斟酌要不要将杨潮生领去,一起见一见哥哥。
主要是他还打算在那天正式和杨潮生说开。
纪想从没喜欢过谁,以前想做的事都是大大方方去做,不计能回馈的多少。而今反复思考那么多天,说一句“喜欢”就差临门一脚,一直卡着也不是个办法。
如果杨潮生也喜欢他,他主动点也不是不可以。
纪想洗完澡擦着头发,主卧里亮着灯但却没人,他拐到紧闭的书房门前轻轻敲了两下,静待两秒得到了主人准许的一声“进”字。
“怎么还敲门?”
杨潮生扶着眼镜习惯性地看向来人,他很早就说过纪想可以来去自由到这个家里的任何地方,书房关门只是为了防焦糖进来捣乱,可对方在他面前总是时常带着礼貌的行为举止,这一点基本从未改过。
他还是觉得大部分时间的纪想对自己很是生疏,待他就如待焦糖一样。
“喔……我觉得你应该在工作,怕打扰你。”纪想坐在他对面,双手交叠压在桌上,“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杨潮生现在一从纪想嘴里听到“有事”两个字,整个人就紧绷起来。
这些天的猜想都已经悄无声息地快串成一档狗血八点档了,纪想那位“故人”的身份就像悬在头颅上的利刃,杨潮生无法离开,又怕落下来的那天来得太早。
“你说。”
“你二十九号那天有空吗?我想带你去见个人,见完后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想在当天跟你说。”
杨潮生对着纪想真挚的眼神,里面仿佛蕴藏了对未来圆满幸福生活的向往,他慌乱地瞥开目光,装模作样地拿起了日历。
尽管上面什么都没写,他就着圆珠笔在页面上花了一只小猫,做出在写字标记的状态:“二十九吗……那天可能有个很重要的客户要见面,没办法让简心推掉。”
“啊,那好吧。”纪想看起来有些失落,“那不然我现在就把那件很重要的事跟你说了吧,反正长痛不如短痛……”
杨潮生眼角忽然抽了一下,摆住手:“等等,你先别说。”
纪想疑惑地看着他。
杨潮生垂下眼眸,那个“故人”离开那么多年,让纪想这么苦等着念念不忘,真的有那么好吗?
“……你要不等到那天回来再说吧。”
他想让纪想再多认真考虑几天,万一纪想见了那个人之后,觉得一切都时过境迁,还是他好呢?
杨潮生在努力地给自己争取“死缓”。
纪想虽然不懂杨潮生为什么要万般阻拦他,连表露出好奇这件重要的事的意向都没有,但还是听从了杨潮生的意见。
没事,反正也不差这几天。
然而事后证明,有些事,还真的就差这么几天。早说家和万事兴,晚说的后果,严重点堪称妻离子散。
傅绛回国的那天是周末,天气晴朗,为了逃避现实非给自己加班的杨潮生和纪想同步起床,两人一前一后地框在同一个落地镜前整理着装,纪想脸上愉悦的神情藏都藏不住。
反观杨潮生,一副茶饭不思、夜不能寐的模样,连领带都反常地打歪了而不自知。
纪想戴好贝雷帽,余光注意到杨潮生歪斜的领带,勾了勾唇角旋身走到他面前:“杨大律师今天怎么了?看起来像没睡醒。”
杨潮生在戴腕表,于是纪想自作主张地代劳,白皙的指节捋着领带将其松开,低头仔细地重打起温莎结。
杨潮生喉头滚了滚,这样的距离能刚好让他清楚地瞧见纪想澄澈专注的眉眼。
他不知道今天过后,能和纪想相处的时间还剩下多少。
“……我自己来吧。”
杨潮生扣好腕带就想从纪想手里接过领带,他怕在纪想的亲昵里沉溺太久,到时候会舍不得放手。
可纪想闻言没停下手中的动作,而是抬眸用一种无辜又带着点委屈的眼神盯着杨潮生,眉头下凹,好像在无声地埋怨为什么要推脱他的示好。
杨潮生的心蓦然一柔软,放弃抵抗,纪想拉开他挡在衬衫领前的手,撇了撇嘴后继续将未完成的结系好。
“我的手艺还不错。”纪想满意地在完美的温莎结上拍抚一下,随后扭头看向镜子里的两人,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杨潮生率先出门,纪想便咬着红豆面包跟在他身后像小助理似的拎着包,等他换好鞋又递过去。
“你今天的包感觉很轻。”
“是吗?”
杨潮生故作若无其事地回应,总觉得今天纪想对他做的这些行为很像给准备上断头台前的他的最后一顿好饭。
早餐喝下黑咖啡的苦涩还在不断从感官蔓延至心底,他听到纪想对他招招手说:“晚上早点回来喔。”
杨潮生说不出任何拒绝纪想的话:“好。”
如果纪想的选择是他想要的幸福的话,再痛苦后悔的结局杨潮生也能接受。
有些人得到一瞬就已经是一生的幸运了。
纪想目送杨潮生出门,临近正午傅绛打来电话,说是平安落地桐城,他便背上挎包打车出门,前往约定好的餐厅。
正值高峰,路上有点堵,纪想到时傅绛已经伫立在行李箱旁边等上许多了。
纪想大老远就看见了那抹熟悉的身影,还没等司机师傅停好车,他就抢先摇下车窗,在街上朝着对面大喊了一声“哥”,穿透力极强。
傅绛寻声回头,俊朗的面容上带了丝纳罕,尚还在找记忆里的弟弟在哪里,就见纪想跳下车冲他小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