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就在那四个丫鬟头上。”唐昕目光凌厉,道,“她们即便中毒在身,咱们只用熏香的法子,一样能审。等下我去叫个师弟,准备一口木箱,审问丫鬟的时候,将她们的头关在里面,熏香或灯盏也点在里面,生效时候,开窗拿开让瑶瑶施功,完毕再将箱子套上,憋住那些烟雾,咱们自己人就不必担心被迷倒了。”
“好,就按你说的准备。文曲应变到如此地步,距离山穷水尽恐怕也就只剩一步之遥。”南宫星沉声道,“咱们加把劲,一定要把她逼到露出马脚。”
饭后不久,唐远书安排的高手到位,剩余四个丫鬟全部被带出关押地,集中在一间堂屋中,交叉验毒。
那比预想中的更费时间,足足两个时辰,天色几近傍晚,那帮交头接耳的唐门元老和几位山中的资深炼药师才拿出了一致的结论。
这四个丫鬟身上的确都种了奇毒,药引八成便是口服下去的乱心灯,这毒和香坠、冯莺身上的出于同源,其中差别,想必是药引还未融入的缘故。
为了验证猜测,他们给四个丫鬟都取了一小杯血出来,用唾液润湿一些乱心灯粉末,掺入血中。
无奈毒理似乎并非如此,那一小杯血直至凝结,也没有发生什么剧烈明显的变化。
验毒结果大致出炉后,唐远书匆匆赶来,挥退他人,带着唐行妙、唐行泽左右随侍,单独与南宫星在内室见了一面。
心知此事一定要让唐门来拿最后的主意,南宫星理顺思路,将推测细细说了一遍,最后道:“依晚辈拙见,被关押六人皆已中毒,能同时给她们六个神不知鬼不觉下毒的人,寥寥无几。”
唐远书缓缓道:“不错,此地看守彼此监督,轮值半数,送餐食之人也是如此,唐门弟子散列其中,想从底层下手,绝无可能。”
唐行妙和唐行泽均面色凝重,一言不发。
南宫星并不忌惮揭破这层窗户纸,淡淡道:“如果方才我所知不假,那四个丫鬟颜面巨创,也是镇南王府随行医生帮忙处理的吧?”
“是。为防万一,还和之前一样,二公子与四公子的随侍大夫分别诊治过。”唐行泽在旁答道,“另外,三公子中毒前曾身体抱恙,那几位大夫也去为三公子开过药方熬制汤剂。”
这倒是出乎了南宫星的意料,他微一皱眉,问道:“罗傲与三公子那边可有私下接触?”
唐行泽摇头道:“不曾,三公子深居简出,从来这里,就不爱和衙门的人私下来往,唯一一次,就是叫去玉捕头,结果当场毒发。”
“此次四位公子所带的随医,共有几人?涉及此事的,都是其中的谁?”南宫星隐隐觉得事情比他预想的还要复杂,沉声缓缓问道。
果不其然,唐行泽当即答道:“四位公子中,二公子带了一位医生,四公子带了三位,为这六人诊治过的大夫共有三人,仅四公子最信赖的那位大夫不曾参与。参与的三位大夫,各自负责给不同人治伤,并没有谁独自负责过全部六人。二公子的大夫和四公子的大夫看来极为不和,当然,也有装腔作势,私下串谋的可能性。总之,如果将大夫列为嫌犯,三名医生全部都要看管起来,四公子那边可能还好,毕竟还有一位主医可以帮忙诊治,二公子那边……恐怕咱们担不起那个风险。”
南宫星望向唐远书,肃容道:“全凭门主定夺。”
唐远书默然片刻,缓缓道:“此事干系重大,暂且将消息压下,不得对外透露。我会与几位兄弟详加商议,谋求两全之策。南宫少侠,今日有劳了,那四个丫鬟,你是明日再审,还是打算一鼓作气呢?”
“一鼓作气。”南宫星拱手道,“今日不眠不休,也要将她们四个用乱心灯盘问完毕,夜长梦多,这四人若再出事,文曲的线索可就断了。”
唐远书沉吟道:“听你口气,你似乎不再认为,文曲就在她们之中了。”
“晚辈认为,文曲一定曾在她们之中,此刻还在不在,要看盘问后的结果。”
唐远书轻轻叹了口气,“那么,行妙,你来安排晚饭,继续陪同。”
唐行妙拱手道:“禀门主,晚饭已安排妥当,我这就带南宫世兄过去。”
唐远书点点头,疲倦地摆了摆手,“去吧。今晚审出结果,及时报来。”
“是。”
唐行妙答罢,抬头与唐行泽互望一眼,错肩而过,匆匆带着南宫星出门。
四个丫鬟被折腾了一下午,早已是惊弓之鸟,唐昕特地安排她们过来一起吃饭,却一个个哆嗦得连筷子都夹不稳东西。
南宫星一个个打量过去,她们四个虽然都垂了半边头发遮挡,但足足削掉了一大片脸皮,又岂是几绺头发能遮掩得住。
下午听说大夫那边出了问题,唐远书即刻下令让人拆掉了她们脸上的纱布,露出了涂抹着药膏的狰狞伤口。
罗傲下手极狠,若是那些挨了一刀的下人可以算是破相,这四个丫鬟,就已经算是毁容。
下刀处以卧蚕为上界,鼻梁耳根为两侧,下巴与脖颈交汇处为下沿,其间面皮,尽数割去,黄油红肉,褐血白筋,袒露在诸人眼前,望之便通体生寒。
即便唐门用了大量止疼药膏,那四个丫鬟只要五官略有动作,都会痛得微微发抖,连眨眼都不太舍得。
她们甚至不敢流泪,因为泪水流过,只会带来更深的痛楚。
霍瑶瑶不忍心看,一直低头吃饭,唐昕打量一会儿,眼中也显得有些湿润。
南宫星心中怒意汹涌,却找不到宣泄的渠道,还要不停提醒自己冷静,莫要让情绪冲昏头脑,丧失了判断的准确。
看霍瑶瑶胃口不佳,早早吃罢,南宫星把她叫到外面,细细叮嘱一番,对这四个丫鬟,应该主要从哪些地方着手。
他正说着,外面突然有唐门弟子来报,说门口有人找他。
是唐醉晚。
那不是个不识大体的姑娘,而且今日应该以休养身子为重,为何会在这时赶到这儿来?
南宫星眉头一皱,匆忙交代霍瑶瑶那边稍等,快步跟着弟子出门。
门外远远一个树下,唐醉晚背靠树干站着,大概是腿心还感到不适,她双脚分开颇大,难得露出几分不雅姿态。
“醉晚,你怎么来了?”南宫星感到不妙,提气一纵,掠出数丈,轻轻落在她面前,一见她泪眼盈盈,心中当即便咯噔一下,坠了一块大石,“出什么事了?”
唐醉晚抿唇蹙眉,看面上神情,似乎在极力忍耐,可最后还是忍耐不住,一头扑进南宫星怀中,闷声号泣起来。
“星哥哥……我……我伯父……伯父……不在了……”
“什么?”
南宫星大惊失色,急忙灌入一股真气帮她稳定心神,柔声询问。
原来,午后有个平日在后山帮忙的丫头过来找到唐醉晚,说唐远秋今天讲好叫她一起搬花肥,可等了一上午也不见人来,他过往从不失约,那丫鬟心里害怕,就跑来打听。
唐醉晚那时才刚起身,浑身酸痛难忍,但一听觉得心里不安,还是强打精神央求几个相熟唐门弟子,陪着一起寻找。
怕影响唐门处理如今的诸多事务,她也不敢声张,只通知了与唐远秋关系较好的一些下人,请她们一起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