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好问题,尤其是在眼下两个人没法儿互相通气,只能自个儿回答自个儿的答案时,这么问实在恰当。自然赵野也是这么想的,他看出来了梁彦好不会胡语,说不出能威胁人姑娘的话,所以又用汉话问了一遍公子哥儿,“你们什么关系?”
呼衍容吉先说,“эрболминийэзэн。(他是我的主人。)”
梁彦好后答,“我女人。”
第35章挑衅“赵野算个什么东西?”……
“你女人?”赵野拳头都举起来了,却没想到得到了这种答案。看起来完全不像对不对,高高在上的公子哥和毫无尊严的阶下囚。他第一眼看到的时候以为梁彦好把这姑娘当宠物耍,谁知道他们竟有这样亲密的关系。
眼下不在河西,不在两国交界的缓冲地带,路上带着这样的女子实在是太惹眼,更别提再
往前不远便要走到叛军的地界上,实在太容易招人怀疑。赵野不理解,心想这人怕不是奸细,居然敢同匈奴女子来往这样密切,于是沉着声,细问,“你喜欢她?你知道她是什么人么,就喜欢她。”
梁彦好用力地捏着他的脚踝,用力屏着一口气,瞪着他,觉得对方在侮辱自己。
这应该是他人生里头一回受这么大的侮辱,居然能把他这么尊贵身份的人和那个毫无地位的女人相提并论。他是瞎了么,怎么看不出来他和呼衍容吉有天壤之别,“谁喜欢她。只有关逸那小子才会喜欢那种女人。我梁彦好从来不缺女人……她只是陪我睡觉,给我暖床的。”
答非所问。
赵野冷哼一声,心想这家伙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干脆转头去问呼衍容吉,“ТанайомгийнонYчирэгэрийгдагаыгзθвθθрдθгYY(你们部族允许你们跟着大汉的男人?)”
呼衍容吉一直以为自己的身份藏得极好,没人能看出来。谁知道这个陌生男人一出现就揭穿了自己的伪装。她实在担心自己会被这些人丢下。这会儿跪坐在地上,轻摇头,半白着脸,半凄惨地答,“чадагYй。Хэрэв эд мэдвэлнамайгална。(不能。若是被他们知道了,他们会杀死我。)”
“ТэгвэлаYYнийгдагажбайгааэвээр байнауу(那你还敢跟着他?)”赵野记起来了,这伙人去西域。这个女人也是要跟着去的。他们真是猖狂,从这里往西,只要踏上河西的土壤,就会被认出来,西域、匈奴的女人穿的衣裳都不同,容貌也有所差别,她想怎么伪装。
“Сайнааа,намайгайванориоч。 ЧиболжирийнлYн, надайорооцолдволYнэ。Тэр болθθр。(这位好哥哥,你别管我了。你只是一个普通人,和我牵扯上,是会没命的。他不一样。)”呼衍容吉看他死活不肯放人,几乎是跪在他脚边求他,“Тэр бол θθр。 ТэрболХангYрнийЕрθнийсайдынYYбθгθθдманай овгийнонYYндYрчзYрлэгYй байна。(他不一样。他是大汉丞相之子,我们部族的人不敢动他。)”
丞相?
赵野抓到关键词了,有些不敢相信地低头看了眼躺在地上毫无招架之力的梁彦好,用手指了指,问,“Ерθний сайдынYYюу(丞相之子?)”
呼衍容吉不敢说谎,点头应道,“Яг。(正是。)”
“Yнэээр эрэггYй。(真没出息。)”赵野最不喜欢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抓到边关连半日也活不下来。是丞相之子又如何,等着皇帝来给他收尸么。他不屑地呸了呸,还算配合地稍微收了收压在梁彦好胸口上的力道,开口问她最后一个问题,“Тэр яагаадчамайгYгжсэнюмбэ(他为什么把你锁起来?)”
女人不知道怎么说,毕竟赵野是她完全不熟的人,这样贸然把实话都跟他说了,不安全,不合适。可正当她准备说谎的时候,梁彦好又痛呼了一声,她不敢再拖,连忙开口回答,“ТYYнэйямарчолбоогYй,айлааас агалзсанньминийθθрийнбайсанюм。 Тэр намайгХYннYагэдгийгмэдэгYй,а YYнийгнадад нууцалжчаднагэжнайдажбайна。(与他无关,是我自己不肯解下来的。他不知道我是匈奴人,这位哥哥,我希望你能帮我保密。)”
“Биэлэээс залуубайна。(我才懒得说。)”赵野才没工夫管别人的事情,喜不喜欢和他有什么关系。他纯粹是看不惯一大老爷们这样欺负人家姑娘,连衣服也不给人家穿好的……他想了想,抬脚,往后退了两步,彻底还了梁彦好自由。
任谁都能看出来,赵野与梁彦好的梁子算是结下了。毕竟雄性动物就是这幅德行,没事儿喜欢占山当大王。
“你……咳咳……”只见梁彦好扶着楼梯的把手艰难地站了起来,站稳了之后也不着急走上前打回来。他知道自己打不过赵野。所以伸手把呼衍容吉拉了过来,拉到自己身后,护着,护崽儿似的,心想着,自己给这人欺负完就算了,可不能叫哑奴也给他揍一顿。哑奴身子弱,真挨两拳得给他打死。
“她是我的。”梁彦好再次申明,“哑奴是我一个人的。”
“你不许碰她!”
这话给赵野听笑了,他顶了顶腮,又看了眼躲在他身后的呼衍容吉,好心地没帮他们把这层沟通障碍打破,点点头,承认,“你是不是有病。我又不是你,看到个女的都想上。谁他妈乐意和你抢。”
梁彦好把仇记上了,却没立刻理会他。
他是玩世不恭,他是嘴硬不认,但他与呼衍容吉沟通从来不用那张嘴皮子。他对呼衍容吉怎么样,对方都一笔一笔看在眼里。
关于锁链这回事,可以说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说法。关逸和酒兴言一心觉得是梁彦好不肯帮人家解下来,刻意羞辱人姑娘,站的观点呢和赵野一致。但他自己呢,他人如其名,那天刚把呼衍容吉救下来,就想方设法从自己随身的包袱里找出鲁班先生留下来的万能钥要给她解开了。
他都已经解开了。是呼衍容吉自己当着他的面儿又给扣回去了。
呼衍容吉不想惹那么多的事情,也清楚自己与梁彦好不是一路人。她认得公子哥儿身上穿的那种衣服,父亲母亲为她介绍东方的大汉帝国时就拿出过大汉盛产的各色织锦给她看过。她很早就知道梁彦好非富即贵了,也是主动攀上的这趟车。
这层跨不过去的阶级隔阂,也有她的一份功劳在。
所以这会儿脖子上空落落,手腕、脚踝皆得自由,又有未被阻挡的习习夜风吹来,她略显无措地站在梁彦好的身前,不知道要用什么办法解释自己与赵野的关系。梁彦好根本听不懂他们说话,而恰恰是因为他听不懂,才更容易招惹他的嫉妒与怀疑。
“啊。”呼衍容吉见他转过来看自己,先是伸手指了指赵野,然后反过来指自己,向梁彦好摆了摆手。
可梁彦好呢,他不像原本应该有的贵公子,受了委屈应该哭着闹着喊着要人来替他伸张正义那样,反倒是低下头,细细地将她被巨大的锁链拖拽的肌肤认认真真地看了好几遍,心想着,还好这人把锁链直接扯坏了,不然他还真不知道怎么阻止这女人再次把它们挂回去。
你看呐,脖子上的那道淤痕比一个月前更深了,像个环,套在她的脖子上,中间那道最重的,其间还有星点的血子,仿佛能滴出血。而手腕脚腕上的皮肉呢,一直肿胀着,好像上次走动的时候有哪处磨破了,关逸偷偷塞了那么多药也不见好。
“我知道了。”他一点也不在意呼衍容吉和自己解释什么。很不能理解,这群人里面他会无条件相信的竟然是这个外邦女人,像是天生该当叛国贼那样,令人匪夷所思,“我知道你不认识他。”
“你刚才和我说的,赶紧去吧,地方不远,推开那个门,门上挂灯笼的就是。”他还是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样,也不管呼衍容吉听不听得懂,就是一个劲儿的给她说汉话。顶多,最多,善心大发,伸手给她指个方向。
呼衍容吉不放心地走了,心里想的是快去快回。
梁彦好则是等她完全出了门,才
再次回头去看赵野的。他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谁,也不知道他在这里要做什么,尽管自己方才被他一顿揍,右脸颊上这会儿还在疼,但他不会那么没品,哭爹喊娘地要关逸下来给他找回个公道。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你是谁,为什么在我的地盘上。”他神色阴翳。
好像有的时候是把梁彦好写得太吊儿郎当、嬉皮笑脸了。但他能一个人带着这样繁复的金银财宝走到这里,靠的可不止是另外两个看起来没什么大用的保镖。
“赵野。”赵野将自己的名姓如实说给他听。
“赵野?”梁彦好听了,轻笑,完全不屑,“是什么东西?”
第36章问罪你们之中,一定有人要死
对于自小生活在真正的优渥土壤里的梁彦好来说,眼前这个不修边幅、张牙舞爪、鲁莽粗糙、空有一身蛮力却根本不讲道理的男人,和洛阳城城门口坐着的那排乞丐没什么区别。
是人都知道,什么样的狗打不得,有主人的狗打不得。哪怕梁彦好不否认赵野做的不算坏事,可一码归一码。呼衍容吉的命是自己的,这个人也是自己的,想要怎么处置全凭他的心情,还轮不到、也绝对轮不到一个外人插手。
“我问你,你长这么大,学过规矩没?”梁彦好不说脏话,豪门大家族出来的都有这个素养,也不会与他完全不放在眼里的赵野一般见识。这会儿用手摸摸脸颊,看看被他打成什么样儿,有没有破口,有没有淤青,有没有出血,而后接着问,“你踏进我包下的客栈的门,不先过问我的意思,还敢不分清明皂白动手打我。”
“信不信我让你还有你身后站着那女的一块儿扫地出门。”他说的到,想来也能做到。
听起来好像挺无耻的,拿这种事情压人,可反过来,赵野欺负他无还手之力,也光彩不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