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石考的就是力气和找寻弱点的能力,说白了力量和准度并重。
呼衍容吉闻言不慌不张,坐在马背上细心观察。反倒是梁彦好没忍住,替她担心了起来,觉得这帮人有意刁难她,开口道,“你们也太欺负人了吧。不是,两个大男人也好意思玩这么脏的,又不是她比得厉害了我就会把你们赶走。”
赵野不理会,干脆抬手蒙住了梁彦好的嘴,让他少说两句干扰,而后沉心静气,静观其变。
只见那草原女人,微微躬身,伸手从脚边箭筒里再度取出一支打磨好的箭矢,再次搭箭,张弓,将弓弦拉至最满,最满,满到弓弦几乎要嵌进她勾在弦上的两指里,而后闭上一只眼,对准那石头中间在此距离下极难看清的那条裂缝,直直地放了出去。
这回不再是“咻——”一声轻盈飘逸的箭声,而是强而有力的“嗡——”,带着与空气摩擦的剧烈响动,一箭扎进大石半身,没入过半。而那石头呢,裂缝被撕开,在耀眼的日光下如瓜果般被破成两半。叫人心服口服。
其实比试还尚未完成,但她忽然反应过来这些人要出难题专门考验她的目的了。
他们日后会成为一个无坚不摧的团队,所以启程的时候,每个人都得把自己的后背交出来,要尽可能坦诚地了解对方的底线和手牌。说来也是奇怪。这些人没有因为她是外邦女子而轻视自己,反倒给予自己力所能及的自由。
“ЖаоЕэ,бичинийнумсумболоодбэлэнбайна。Хааааарвагэжбайгаагааэлчивэлсумоноболно。”(赵野,我愿意成为你的弓箭,一旦你同我说出想要射往的地方,出箭必中。)她如此自信地说出自己的承诺。
赵野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指了指天空中飞的那只鸟,开口道,“СYYлчийнасууландзориулав。ТэрувуугарважлбайвалYссэнзэвсэгеникээавчявабθгθθдзамдээрэнэрийнминьаюулгYйбайдалчинийгарбYрэнбайболно。”(最后一题是我给你出的。只要射中那只鸟,想要什么武器、装备随便提,日后路上我娘子的安危便彻底交由你手。)
那只鸟,那只从水面上划过,时而高飞时而低悬的那只白鸟。
呼衍容吉将它视作自己的最大敌人,那个几乎葬送了他们的须卜氏的头领的头颅,凶狠了目光,一箭射出,成功将白鸟射下。
“Тэрчамайгилээсирсэнгэсэн。θмнθньдайнболжбайсан。ХилийнбоомдээрирээдбичинийболонсэлэмчнийусламжийгнададСYбYЧоукиныолгойгаслаадуслаачгэжYсчбайна。”(她说你是从边关来的。以前打过仗。等到了边关,我要你和剑客的帮助,助我砍下须卜猾勤的头颅。)
“сайн。”(好)赵野笑着张开手,迎接他们的最后一个伙伴。
如此,六人组成功集齐,整装待发,各司其职。
关逸改为车夫,专职驾马;呼衍容吉骑马在前,负责车队前方的安全,如有倭寇山匪之敌侵扰,可就地射杀于马下;赵野专职押运,后方重约几千斤的货物全权交由他的接管。章絮管账及后勤保障。酒兴言为医士,查验一行人上路所经手的一切食物,谨防中毒受伤。
哦,对了,还有梁彦好,他只负责不懂事、享受和毒舌吐槽,还有这一路上在乱世江湖中难能可贵的大大善心。
第46章悬赏给再多的钱也买不动他
他们再次出发的时候,时值白露。
然而此白露非彼白露,今年的白露就像是一夜到了冬。天气凉得实在吓人,身子骨最弱的章絮往身上穿了三件衣裳才能勉强抵过迎面而来的寒风。(东汉末年正值小冰期,年平均气温只有十摄氏度)原本她计划着,到下一个村子再添新衣,谁知道才出门,就在路上耽搁了近两个月。
“哪有这么冷?怀了身孕的女人真是娇气。”梁彦好最看不惯赵野对娘子好,没个男人样,瞧那小心谨慎的脸面,仿佛要把自己的衣裳也脱下来给她穿,所以嘴上贱贱的,就爱说不讨人喜欢听的话,“这才季秋,离年尾还有四五个月呢。这会儿就把衣服都穿上了,到了腊月可怎么办,找个缝儿往牛肚子里钻?”
赵野一听,立刻冷脸扭头,看那眼神,像是有机会便要与他再来一架。
这梁彦好呢,又是个胆小的,还认怂,说完就低头,往前小跑了
两步,匆忙狼狈地爬上车,钻进去了又钻出来,故作善良地同他们说,“我随身物品里有条我娘给我的狐狸毯子,你们要是需要,就叫关逸把箱子开开。”
章絮听了梁彦好的话,没那么计较,她知道自己身子弱,所以只转身缩进赵野的怀中,同男人轻声叮嘱,“给人看货要多注意些,别少了他带出来的东西。要跟在车后一直走,很辛苦,累了饿了多吃多喝水。”
赵野是这六人里唯一要一路走着去河西的,因为后面的几个箱子实在太重,前面几匹马能拉动都是奇迹,更没法再把他一块带上。要是后面遇上斜坡,赵野还得在用手帮一帮,累人的很。
“不用管我,我心里有数,你就顾好自己。若是遇上哪里不舒服的,直接同酒大夫说。”
章絮笑着点头,而后领了毛毯,被赵野扶着爬上了那辆足有两丈宽的马车。
女人伸手一推开帘子,就看见酒兴言与梁彦好两人分坐一边。年长的靠着药箱子闭目养神,看起来是宿醉未醒,年纪轻的呢,撩开帘子往前头张望,生怕关逸跟呼衍容吉多说了一句话。
她呢,也不敢凑得太近了,就在门口找了个宽敞的地方安然坐下。
坐下就听见公子哥问话,“不是到陈仓才买粮么?为何昨日就去。”
章絮抱着毯子,一板一眼地答,“公子有所不知,咱们地方上的称县的呢,不是什么人都有的县,而咱们地方里的田庄,也并非你所以为的农庄。要买粮,去县里可买不上,得问田庄买才行。”
“哦,还有这种事?”梁彦好此前途径那么多的县镇,向来只在乎住哪里吃什么,可真没注意到其他不同。
她点头,颇有耐心地解释,“我们等会儿要去的陈仓,不过是一片聚集了有钱人住的宅子所连成的地界,其中再添上些许卖酒、卖饼、卖脂粉衣裳的铺子和官府衙门。住在县里的人呢,就跟公子你一样,只知道花钱享受,不关心、不在意、也不清楚平日里用的那些物件都是从哪儿来的。好像每日清晨一到,就会出现在路边摊子上。”
“而我昨日去看的田庄,才是没钱没地没宅子的贫苦百姓们生活的地方。庄主提供地、用具,百姓则专门给庄主干活。说起来好像田庄就只是种地的,其实不然,你可以在里面找到所有你想要的东西。打铁的、织布的、打制家具的、酿酒的、制盐的。说句厉害点的,就是找人把田庄围起来,不许人进,不许人出,里面的也死不了,能自给自足。”
章絮说的有鼻子有眼睛的,梁彦好听了也觉得在理。可他一听一想,忍不住问,“可你们昨日没买上粮?难不成是已经卖完了?”
女人头一回听见这样实诚的话,见到这样实诚的人,想骂他笨的话没说出嘴,干脆捂着唇轻笑道,“哪有像你这样,见到什么都直接买的,多少要货比三家。梁公子你想呐,这世上又不是只有一家田庄。”
梁彦好听了,又想问,可担心问了又被对方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懂,怪笨的,干脆闭上了嘴,趴在帘子上看窗外的呼衍容吉。章絮呢,也没那么多的话,她坐车胸口总闷,便拿了个用干草塞制而成的枕头,合衣躺下。
一路上他们都安静着,直到这车马进了陈仓。
——
从陈仓县县门往里进,就能看到几个贴了纸张的布告栏,上面张贴着许多府衙里颁布的政令,多为征税的税点更换,或者对歹人逃犯的通缉。
今日不一般,今日布告前站了位管事的先生,让小的把布告栏上陈旧的纸张全都扯下来,然后刷着米浆,从上至下,从左至右,一张挨着一张地贴满了醒目的悬赏贴。
这悬赏贴有多醒目呢,纸张最上头的“悬赏”二字是路人第一眼根本注意不到的,反倒画在中间的“赏金三万钱”勾来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那夸张到,告示贴还没贴齐整,就有不少人抢着上去摘,自告奋勇要当那拿下奖赏的奇人。
原本关逸是不在乎的。无奈这些人把路给堵了半边,马车硬是给逼停在路中间,只得要他携了吹雪跳下马车,拨开人群前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事儿叫大家伙儿这么兴奋。
“让让,稍微给我留点空档。”剑客好奇地往人群中间挤。
等他好不容易挤到布告栏前面了,心道有什么热闹事能叫人在这儿看了老半会儿也不肯走的时候,忽然瞥见告示上更叫他感兴趣的字眼:“重金求名医,需上门看诊,能治得重疾者,赏金三万钱。”
“诶!好事!”他也没注意到人管家就在边上呢,赶忙兴奋地伸手撕了一张下来,而后像寻到宝贝一样,要拿给车上的酒兴言看,同时自言自语,“你说这倒腾粮食多费劲啊,还不如让老酒看几个病。这把人家病治好了,积累功德不说,还能拿几万的赏钱,老酒肯定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