琚系舟收拾东西的手一顿,眸光微动。
苏盏看起来,确实非同一般人。
不像是会出现在这样一个远离繁华的小镇子的人。
日头悄然移动着,这个不起眼的角落也渐渐被人留意到。
尽管琚系舟不作吆喝,但显然这个小摊也依旧被人关注着。
因为琚系舟本身就很引人注目。
一看就是饱读诗书之人,清冷出尘,气质非同一般。
“琚公子,今日出摊了?”
男人淡淡点头,听到询问声,也并未顺势让对方来买自己的红薯,依旧只是站在一旁,仿佛他出摊的任务只在于“出”,而不在于“卖”。
一条街上卖烤红薯的也远远不止他一人,但行人停在他的摊前,也并不是仅仅为了红薯。
“琚公子,我要一个红薯。”
停在摊前的这人是个而立之年的男子,粗布衣裳,手上却还带着书本,付了钱后,顺势展开册本,语气恭敬,问琚系舟:“琚公子,可否帮我看看这篇策论?我实在驽钝,不知这番改法,是否符合琚公子上次所指点的那般?”
苏盏站在一边,闻言也凑了过去。
于是琚系舟的视线里,除了伸过来的册子,还多了一颗头。
少年比他矮很多,探过身来时,也并未遮住他的视线。
可琚系舟的视线还是不由自主地被这人吸引,垂眸看了一眼后,才继续看向册子上。
“尚可。”
只是简略的二字,却让来人喜出望外,笑着道谢,“多谢琚公子夸奖,承蒙琚公子教导指正。”
说话的空隙里,琚系舟已经把热乎乎的红薯装在纸袋里,那人接过,又道了声谢,开开心心地离开了。
紧接着,又有人直奔向他的摊子,顾不上买红薯,就把自己带来的东西递向琚系舟,“琚公子,我有了!我有了!”
这人也是个男子,突然出如此话语,引得周边的其他人为之侧目,还以为男人也可以怀孩子了。
那人也顾不上这些,一门心思都在自己新作的诗句上,一边把写着字的纸递给琚系舟,一边直接说道:
“魂牵天阙无所与,满身赤血献尊前……”
“琚公子,这句如何?”
“不如何。”
琚系舟直接一盆冷水泼到那满腔火热上,“这种还没被送到尊前,就已经被别人扣下了。”
“所谓‘诗以言志’,言何种志向皆无禁忌,可禁忌不在于诗词,在于为谁作诗,于何种目的作诗。”
“干谒自荐之作,直白为次,婉转为佳。”
“不仅仅是喜好,更是为了不讨嫌,不惹事,不站队。”
今朝得道之人,要是明天就倒台了,那岂不是给自己讨好那人的辫子,福还没享到,就被当成池鱼来殃及了?
那人听得一身冷汗直流,忙道,“琚公子所言极是,我立马回去改。”
“莲、蝉、竹、鹤等,为当朝所喜。”
琚系舟说这句话时,语气淡淡,眸中还带着若有若无的嘲讽。
这点嘲讽之意被苏盏捕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