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都管至晚,来见太尉,说道:“衙内不害别的症,却害林冲的老婆。”
高俅道:“我早知他见了他的浑家,也得了那妇人身子,为何还是生病?”都管禀道:“衙内只说情根深种,已无药可解。”
高俅正恼林冲不做他心腹,心道:“他既不愿亲近于我,我亦保他不得。我那儿却生什么病来,必是听了陆谦之言,装病唬我,只想抱得那浑家入府。”当下也不说破,只道:“如此因为他浑家,怎地害他。我寻思起来,若为惜林冲一个人时,须送了我孩儿性命,却怎生是好!”
都管道:“陆虞候和富安有计较。”就把陆虞候设的计,备细说了。
高俅道:“既是如此,教唤二人来商议。”老都管随即唤陆谦、富安,入到堂里,唱了喏。
高俅问道:“我这小衙内的事,你两个有甚计较,救得我孩儿好了时,我自抬举你二人。”
陆虞候向前禀道:“恩相在上,只除如此如此使得。”高俅见说了,喝采道:“好计!你两个明日便与我行。”不在话下。
******************
再说林冲回到府内,禁声不语。
若贞甚是忧心,与锦儿备了晚饭,三人吃了,若贞再忍不住,问这问那,急他要细细道来。
林冲苦笑一声,终将面见高俅所言,一一说与娘子听了。
若贞只听得不住叫苦,流泪道:“官人可知那高俅是个胸无点墨的小人,当年靠蹴鞠之技,得当今圣上看承,才有了今日,胸襟实是狭窄之极。你今日这般辱他,来日大难,可如何是好?”言罢“呜呜”哭个不停。
林冲见她哭得甚悲,手抚爱妻长发,叹口气道:“若因权势,便依附于他,愚夫心中何安?”
若贞不由气道:“我知官人重义,瞧不起那些奸人,但为何不依了曹正之言,离了东京?若因此得罪奸臣,害了你,便也害了我,你心中何安?”
林冲也气道:“他怎敢害我?最多永不提升,做个快活教头罢了。你是见我没了前程,便嫌跟了我吗?”
若贞心中气苦,声音不由略有些大:“我……我怎是那种人,官人,你怎能如此看我?”
林冲正烦闷中,一时也隐忍不住,高声道:“你是何种人,自己知道?私下去看那淫书二十四式,莫道我不知!你耐不得寂寞,又如何与我共甘苦?”
若贞听得张大嘴,俏脸顿时涨得赤红,低声道:“什么……什么淫书?”
林冲点点头,只盯着若贞,看她如何解说。
那锦儿听得真实,心知要败事。
她护主心切,当即抢上前来,辩解道:“大官人,这你可错怪小姐了!”
林冲怒道:“住口,我如何错怪了你家小姐!”
锦儿颤抖道:“大官人莫要动怒,是……是我私自,买与小姐瞧的……”
林冲大怒,拍案吼道:“死丫头,你好大胆,竟买这等败德之书与娘子看,当真不想活了!”言罢抬手便要怒打锦儿。
锦儿哭道:“大官人莫要打我,且听我说……大官人平日只喜枪棒,少与小姐欢好,三年来小姐未曾怀上。锦儿见小姐一心求子,亦为小姐忧心,以为小姐不得大官人喜欢,便借大官人出京之时,买了那书与小姐看。若小姐能因此讨得大官人喜欢,早日怀了,锦儿也安心啊。今日锦儿方将那书放在小姐枕下,她,她一眼也未瞧过。”
一番话只说得林冲也涨红了脸,缓缓放下手,坐在椅上,叹口气道:“你怎知你家小姐不得我喜欢,真是小儿见识。若贞,你当真一眼也未瞧过那书?”
若贞红着脸,只得咬唇轻声道:“我不知你所说何书……”
林冲松一口气,笑道:“娘子莫怪,我是个粗人,不懂礼数,多有得罪。”
若贞将身子撇开,佯装生气道:“你平日却礼数甚多,今晚发这么大火,好有脸吗?锦儿,那书既是淫书,便烧了它吧。”
林冲却道:“却也不必了。锦儿也是为了我们,如此便留了那书,来日我与娘子一同去试那书如何?”
若贞嗔道:“呸,谁与你同试那书!”心中突然一紧:“那高衙内已在我身上将那些淫荡招式尽数试了,我却不让官人试,当真羞死了人……”
锦儿见俩人合好,便喜滋滋烧水去了。
当夜俩人尴尬少语。
******************
第二日,林冲先去禁军画卯。
总教头王堰见他气色不好,便准他三日假,让他多加休息。
林冲踱出禁军营门,忽儿想起鲁智深,多日未见,甚是想念。
便去相国寺菜园邀他吃酒。
智深见他来相邀,顿时大喜。
两人吃了半日酒,出了洒肆,同行到阅武坊巷口,见一条大汉,头戴一顶抓角儿头巾,穿一领旧战袍,手里拿着一口宝刀,插着个草标儿,立在街上,口里自言语说道:“好不遇识者,屈沉了我这口宝刀。”林冲也不理会,只顾和智深说着话走。
那汉又跟在背后道:“好口宝刀,可惜不遇识者。”林冲只顾和智深走着,说得入港。
那汉又在背后说道:“偌大一个东京,没一个识的军器的。”林冲听的说,回过头来。
那汉飕的把那口刀掣将出来,明晃晃的夺人眼目。
林冲合当有事,猛可地道:“将来看。”那汉递将过来。
林冲接在手内,同智深看了。
但见:清光夺目,冷气侵人。
远看如玉沼春冰,近看似琼台瑞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