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公共汽车行驶在乡间公路之上。
稀稀落落的路灯从车窗外逐一闪过,我望着车外黑暗的世界陷入了回忆当中。
我们严家从某种意义上讲是标准的书香门第。
据叔父生前所说,在故乡,我们严氏家族曾经也是名门望族,明清两代,家中出过数名举人、进士,一度颇为兴盛。
清末民国时期,因为军阀混战,故乡屡遭兵灾、因此家道中落。
如今在老家只剩下了一座祖宅。
而我的童年和少年时代便是在这座祖宅之中渡过的……
从我记事起,便没有任何关于母亲的记忆。
按照父亲的说法,我的母亲在我出生时便去世了。
小时候不理解,常常在父亲面前因此哭闹。
成年后才明白母亲很可能是因为生我时而死于难产。
没有母亲的孩子一般都是比较悲惨和可怜的。
不过我对此却没有太多的感受,因为我的祖母尚在。
我是祖母一手带大的,祖母的存在基本填补了母亲的缺失。
当时在老家的祖宅,便是祖母带着我独自生活,父亲在市里工作,只有周末才会赶回老家探望我们祖孙两人,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我前往市内上初中为止,之后便只剩祖母一人在祖宅居住。
我十六岁那年经历了一场常人难以想象的家庭巨变。
当时老家传来祖母重病的消息,父亲连忙带着我赶回老家探望。
不过终究晚了一步,等我和父亲赶到祖宅时,祖母已经去世了。
那个时代,邻里关系比现在密切许多,所以街坊、邻居在我和父亲到达前便已经帮着处理了大半丧事。
祖母被收殓进了棺材,家中的灵堂也搭建完毕。
当晚,我和父亲在答谢了协助帮忙的街坊邻居后便在灵堂上守灵。
到家得到祖母已经去世的消息后,父亲便立刻通知了叔父,之前只知道祖母病重,父亲带着我赶回来主要也只为了探望她老人家。
现在祖母去世,叔父便也需赶要回来奔丧。
深夜十一点,父亲估摸着叔父的长途客车可能快到了,便让我前往镇上的汽车站接人,他一个人留在家中守灵。
我冒着风雨来到汽车站时才得知白跑一趟。
因为大雨,镇里通往县城的公路被泥石流和塌方所阻塞。
叔父乘坐的客车被拦在了半路上,何事能到,车站的工作人员也无法预计。
接不到叔父,我便只能一个人又冒雨跑回了祖宅。
当我回到祖宅的时候,我见到让我这一生都永世难忘的恐怖场景……
父亲混身是血一丝不挂,赤裸的躺在灵堂的中央已经奄奄一息。
父亲四周的地面上不知何时被人画上各种稀奇古怪的图形符号。
而灵堂的四周也不知道何时被摆满了蜡烛……
我冲到父亲身边拼命的摇晃着父亲的身体,父亲当时尚存一口气,见到我时,他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对我说了三个字:“躲起来……”然后便断气了。
见到父亲就在面前惨死,我在恐惧的支配下疯狂的冲出了灵堂。
但当我冲到祖宅的大门口时才发现大门不知道被什么人从里面反锁了起来。
巨大的铁质挂锁牢牢的锁死了门栓,而我根本就忘记了挂锁钥匙的所在。
我拼命敲打着门板,竭力的叫喊呼救,却都被当时强烈的风雨声所掩盖,此时,我感觉到身后的灵堂内传来了一种令我毛骨悚然的声响。
在求生本能的支配下,我不顾一切的冲进了东厢房,钻进了房间的床底……
“这位兄弟,已经到了!你赶紧下啊,我还赶着回家睡觉呢……”客车司机的催促声将我从回忆当中唤醒。
我方才意识到客车已经到站了,车上的旅客都已经下车离去了,只剩我一个人还坐在座位上出神。
我连忙起身向司机师傅告了个罪,然后提着随身的行李离开了客车。
走出车站,我望着四周的景物有些茫然。
离开老家快二十年了,当年偏僻宁静的小镇此时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车站外旅店、饭馆林立,灯光耀眼。
虽然已经是深夜了,但车站出站口外依旧聚集了不少来往的旅客以及接送客人的车辆人员。
凭借着记忆,我沿着街道行走了一段,接近小镇边缘时,街道上的行人方才稀少了起来。
又走了半里多的距离,祖宅紧闭大门那阴森的画面再次出现在了我眼前。
祖宅周围的街道空无一人,连路灯都显得暗淡无光。
当年发生在这所宅院中的血案早已让镇上的居民视其为凶宅。
如今一到入夜,便无人愿意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