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这样子对新郎子不吉利。
见相泊月在轿中坐稳后,彩川对着喜公点了点头。
“起轿!”
随着喜公一声高亢兴奋的叫喊,载着相泊月的轿子稳稳地抬了起来。
绕着相府走过一圈后,才摇摇晃晃地朝着安定王府走去。
今日是个大晴天,一路上都有人抛洒着喜糖和喜钱,很多小孩子都追在轿子后嘻嘻哈哈地玩闹和捡喜糖吃。
坐在轿中的相泊月此时全身紧绷,修长洁白如玉的双手中间还捧着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
他又忆起了临行前曹氏的悄声嘱托,现下柔软的指腹触碰到光滑微凉的果皮。
只觉得像抱了块烫手山芋,烫得他心烦意乱的同时又不忍丢掉。
就这样抱了一路。
不知过了多久,轿外传来一声高亢清亮喜气洋洋的吆喝,打断了相泊月迟滞纷乱的思绪。
就在这时,彩川掀开了面前的轿帘,在一片炮竹声中笑着大声对他道:“少爷,咱们到王府了,该下轿了。”
闻言,相泊月蓦地攥紧了手中的那个苹果。
少顷轻答了声嗯。
正当他躬身走出喜轿后抬头,头顶的盖头随着他的动作有些摇晃。
此时,恰有一阵风吹过,将他的盖头掀起了一角。
相泊月微微蹙眉,直觉得被风吹起的那角正有人在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那眸光冰寒而锐利,如有实质一般迸射到他全身。
他心惊侧眸,正正地与一双墨绿近黑的眼眸对视上。
是倦春。
青年与那日清晨在季旷柔院中见到时的状态截然相反,此刻的他显得十分憔悴与颓唐。
对方见他望了过来,牵强地扯了下嘴角想扬起一个笑,再发现做不到后,神色随即沉了下来,眸光中尽是绵绵不绝的嫉痛与绝望。
下一刻,大红绣金的盖头落下,将二人的视线彻底截断。
而这厢,倦春踉跄着挤出人群,来到无人的墙角痛呕起来。
颀长的身影佝着,消瘦的身躯随着呕的动作不停地颤抖着,犹如被萧瑟秋风吹落的一片枯叶。
他吐了许久,直吐到浑身冰冷无力、面色发白为止。
倦春撑着墙缓缓挺直背脊,苍白修长的五指扣进粗糙的墙缝中,用力到指甲几乎崩裂。
而柔软的掌心也在方才被他掐得血肉模糊。
泪水再一次无声滑落了下来,模糊了他的视线。
可怎么样都无法模糊脑海中方才看到的那人唇边的笑。
若有似无、极浅极淡。
却能轻易地将他的双眼刺得剧痛。
倦春死死地咬住下唇,只有这样才能拼命遏制住内心那头不断冲撞叫嚣,名叫嫉妒的恶兽。
今天是郡主的大喜之日,他不能、不能毁了它。
却也无力抵抗胸腹处那团一直翻涌不歇的强烈炙痛与酸戾。
强烈到让他几乎忘记了究竟该怎样正常呼吸。
全身上下,只有眼泪是自由的。
良久,倦春方缓过神,他不敢再回头望王府一眼,只能拖着虚浮的步子慌不择路地逃离,如一具行尸走肉般,缓缓朝着南风馆走去。
身后空荡荡的角落里,只有一滩混杂了殷殷血丝的褐色药汁。
相泊月是被人彩川领着,从侧门进入的。
王府的侧门被人特意加高了一截,以至于跨进来时不是那么的方便。
这也算是景国的一个习俗,暗示男子侧夫难当的同时,也在告诫着他们要始终保持谦卑,谨记自己侧室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