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众人瞧戏的眼神便从相泊月转到了变得一脸煞白的陈沅身上。
在座的都是世家出来的子弟,最看中的便是面子。
而陈沅此人,尤甚。
却没想到,被相泊月轻飘飘的一句话给当众揭了老底。
昔日与陈沅有过过节的世家子弟们,面上不由得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神情。
陈沅恨恨地转头,咬牙切齿地望着身侧正垂头惬意啜茶的相泊月,眸中的恨意几乎化作刀子扎进对方的身体。
恨不得当场就将相泊月撕碎踩在脚下。
被暗恋的明昭郡主误会扔进湖中差点淹死这件事,是他一辈子的伤疤。
可对方不仅揭了,还一口一个妻主,嘴上说是向明昭郡主道歉,可这当今世上除了陛下和安定王妻夫,谁还能让郡主给他们道歉。
相泊月这分明就是在拿明昭郡主来威胁他!
那日的琼花宴,分明是他相泊月自己跳的湖,他亲眼看到的,却不知怎的就赖到了他头上。
不仅彻底得罪了明昭郡主,回去后还被自己的母亲狠狠骂了一顿。
一想起来,陈沅肺都要气炸了。
可今时不同往日,相泊月早已不是那个母父双亡,姐姐也死了的落魄公子,他身后站着的,是明昭郡主。
他纵使气得浑身直哆嗦,也不能拿相泊月怎样。
就在陈沅气得将一口银牙咬得咯吱作响时,瞥见了一旁摆着的古琴,灵机一动地对着九帝卿言道。
“九帝卿,你有所不知,这泊月兄在我大景素有‘景国第一才子’之称,不仅诗画了得,这抚琴的本领更是一绝,不如让泊月兄为我们奏乐一首,帝卿觉得如何?”
说完,他眼梢眉角均是掩不住的得意。
在景国,一直有个不成规的传统,独自抚琴可以是抒发心绪,可以是寻觅知音,无论怎样都被文人墨客当做是一件雅事。
可若非必要,抚琴与众人听,琴师是女子还好。
若是琴师是男子抚琴,那么他的这个行为便是在谄媚、是异端。
与秦楼楚馆的琴伎没什么两样。
所以任谁都能听出,陈沅这是在折辱相泊月。
一时间,众人的余光都若有似无地朝着殿中央的九帝卿瞟去,期待着他究竟会怎样答复。
少顷,九帝卿微微挑眉,羽睫压低敛住了眸底的一闪而过的暗光,点了点头算是默许。
陈沅见状,当即拍拍手命人将琴抬了上来,随后对着相泊月微微倾头,面上的幸灾乐祸已经毫不掩饰了。
只听他看了眼琴台后缓缓说道:“那就有劳月侧夫了。”
闻言,相泊月曜黑的眼眸沉静如潭,将陈沅眼底对自己的敌意与嘲弄瞧得一清二楚。
学琴时,夫子便教导他,琴亦有气节,不可用来讨好、谄媚他人。
这是一个学琴之人应当恪守至死的准则。
今日这大殿中的人每一位出身皆是不俗,定是都习得这个道理的。
可他们每一个人,也都在瞧着他的热闹,瞧他怎么在权势的面前被迫折断琴节的。
宽袖下的指节缓缓攥紧。
见相泊月不为所动好似要拒绝,陈沅微微眯眼,上挑的艳丽狐眼好似一把锋利的弯刀,连同他的话一起,割伤了相泊月的双眼。
只见他凑到相泊月的面前,压低声音道:“九帝卿极得郡主宠爱,劝你不要惹他不快。”
见相泊月的眼眸因他的这句话而微微泛起了波澜,陈沅心中快意疯长。
他就知道,只要事关明昭郡主,相泊月便定然不会拒绝。
在座的大多数人,也都不会拒绝。
闻言,相泊月心头一颤,他不受控制地抬起头向坐在大殿中央华贵骄矜的青年望去。
青年神情虽冷,可那昳丽的容貌太过刺目,眉间的一点朱痣,好似一颗璀璨剔透的红宝石,将本就出众的样貌映衬得更是熠熠生辉。
世上没有哪个女人能够抵抗得了如此美貌的吸引。
更何况,他还是最得圣宠的小帝卿。
那他。。。。。。将来会是季旷柔的正夫吗?
方才陈沅还说季旷柔极其宠爱九殿下。
应该。。。。。。是了。
想到这,相泊月心头掠过一丝慌乱与酸滞,随即移开了目光。
他开始拼命地转移注意力想要摆脱刚才的那个想法,可九帝卿会嫁给季旷柔的这个念头犹如一条血蛭摇摆着滑腻的身体,径直地穿透皮肉钻进了他的心室。
然后肆意地吸食着他心尖的鲜血,又吐出毒液将他的整颗心慢慢地,一点一点地腐蚀殆尽。
让他清醒着感受无边苦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