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可能确实过不下去了,离婚跟夫家要儿子也是一出大戏,胡桂芬深知那个道理,宁跟讨饭的娘,不跟吃香喝辣的爹,当年说什么也要把儿子带走。
拿着菜刀想也不想把自己的小指头剁了下来,说第一刀砍自己,下一刀就砍别人。
吓退了婆家一帮子人。
然后走南闯北干起了服装批发,第一桶金不在天桥发的,在火车站发的,她那时候不卖别的,就卖一个毛巾被,多少人北漂躺在火车站的候车室,身上就缺那一张毛巾被。
店铺开起来了,干得红红火火,给儿子大学毕业买几平的房子哪个小区几层楼都想好了,然后就一夜回到解放前。
胡桂芬还记得自己东拼西凑拿着所有的钱,背了一身债把债主打发出门的时候,看着角落里吓尿裤子的儿子,她想半天不知道要干什么,就把儿子十个指头抓起来数了一遍。
还好吧,是十只。
儿子痛哭流涕地悔改,表示要洗心革面,跟她从头再来。
胡桂芬却说,她干不动了,这个时代发展地很快的,风口什么的说白了就是机会,老天只会给一次的。
好像真的是这样,东城区的三个‘胡妈服饰’换成了喜茶店,再没有人记得那地方原先是什么。
有时候胡桂芬会遇到以前的客人,听这人絮絮叨叨半天,说在她家买的一条裤子质量特别好,穿了七八年了。
然后指着一双鞋子问多少钱。
胡桂芬看了她一眼:“398。”
这鞋子丁丁最多只买到298,胡桂芬没他那么黑心,最多卖到180。
可今天,她卖到了398。
市井之中,便是真的人。
……
看到这里,观众渐渐发现不对。
这电影,没有主角吗?
还是说,这个叫大刘的,还有这个胡桂芬,就是主角?
这是一个发生在天桥街市上的故事吗?
怎么不像演的,倒像是真的一样。
“这个丁丁,幺蛾子又出来了。”
评委席上,程雪松忍不住恼怒地哼了一声:“搞什么啊。”
他这话倒是说到其他评委的心上了,任楚春指着屏幕:“我也觉得奇怪,看这镜头摄影的方式,该不会是,纪录片吧?”
“就是纪录片,”朱倦勤不动声色道:“而且很有可能是复线叙事的纪录片,最起码,现在已经有两条线拉出来了。”
时间回到,丁丁剧组第一次剧本研讨会上。
对最后一期的电影他不想认真都不行,因为全剧组比他还认真。丁丁一个午觉还没睡起来呢,就被提溜到长桌上,被迫听取全剧组对剧本的理解。
丁丁唉声叹气地看着剧本,在刘小西刀子似的目光中,被迫放下蘸了唾沫星的食指,装作认真的样子,一页页翻看了起来。
“写得真好啊。”
老严的剧本两个字就可以概括,精品。
精品中的精品,吊打国内大部分编剧,甚至知名编剧的本子。
随便拍一个,都是好电影。
因为这些本子都不是严从文一天一夜写出来的,他的构思和动笔甚至都在好些年前。
他是一个有了灵感,有了较好的创作源泉就马不停蹄动笔,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对剧本完善加工的人。
他是一个既有天才创作才华,也用水磨工夫努力的人。
比如丁丁手上这本《十三将士归玉门》的剧本,这就是一个他从焉耆和疏勒博物馆,看了一个画像,得到的故事。
东汉时期,北匈奴单于进攻车师,杀死车师王之后转而攻打汉军将领耿恭驻地,将其围困在城中。
当时正值汉明帝驾崩,援兵不至,汉军粮尽,陷入绝境。他们凿山为井,煮弩为粮,坚守城池拒绝匈奴的招降,直至章帝继位,才出兵战败匈奴。
当时七千人的援军赶到柳中城,虽然大败匈奴,但是对救不救耿恭还有异议,很多人认为他们被困那么长时间应该已经全军覆没了,然而等他们抵达疏勒城下,却发现城中仅余26人仍在抵抗。待随汉军回至玉门关时,仅剩了13人。
画像上,13个衣屦穿决,形容枯槁的大汉,伤痕累累,疲惫不堪,但目光如炬,牢牢握着着自己的武器。
人们只知道汉朝有个苏武,不知道还有耿恭这样的将士。
这是剧组包括丁丁在内,都非常喜欢,非常认可的一个剧本。
因为耿恭守孤城这件事然篇幅短小、不为人知,但惊心动魄,读起来令人热血沸腾,而且东汉军队一次跨越数千里、冒风雪翻越天山拯救孤军的行动,完全具备一部大片的所有元素。
宏大的战争场面,史诗般的军队远征,残酷的杀戮,困境之中意志的磨练,震撼人心的兄弟情谊,甚至电影的改变还可以加入各种千钧一发的绝地反击,或者各种攻心战……
人性的刻画再加上西域壮美的风光,一部质量上乘的电影蔚然可观。
但丁丁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因为,我累了。”
就见丁丁emoji抽烟,一副除却巫山不是云的沧桑。
他那平凡的一张脸上,竟有着阅尽世事的淡然和饱经磨砺的疲倦,这一刻,说他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了都有人信,因为众人好像看到了他头顶飘出来的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