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我们正在护士办公室里交班,延安路上由远而近地响起一片救护车哀鸣,“啊!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啊!”
鲍主任说了几句,看看左右的正副主。
话音未落,电话响了起来,急诊室的护士长打来的,要我们下去几个医生增。
“主任真是太高明了。”张萍护士长边放电话边恭维,老鲍听了并不受用,鼻子眼里“哼”了一下。
我忍住笑,拖着洪良站起来:“主任,我们去看看再说。”
“嗯,去吧,要拎得清,哦?”鲍主任朝我翻了翻眼皮,挥了下手。
急诊室里peoplemountainpeoplesea,诊疗上、长椅上还有地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人,浑身血污,正在高一声低一声地哎哟”。两、三个年轻的警察帮着几个实习医生搬动伤者,见我们来了,不约同地松了口气。
“怎么回事呀?”我定了定神,问其中一个满头大汗的警察。
“哦,是交通事故,正好在华山路北京路口,大卡车冲人行道,你们医院来半,另外一半到静中心去了。”
“哦,”我点点头,回头看见急诊室门口围了一圈看热闹的闲人,“警察同帮帮忙,”我指了指那些看客,“把他们都赶远点,免得不好走路。”
警察们对视一眼,转身去驱散人群。
我抓紧时间,指挥几个实习生和洪良,伤员堆里挑了三、四个穿戴整齐的,飞快地检查了一下胸腹,确定内脏没有受,“快点!抬到里面治疗室去。”
一声令下,他们七手八脚地把几个病人弄了去。
“师兄,这几个怎么办?”洪良怯生生地问,地上躺着几个病人,有的己经入昏迷。
“叫护工来,把这几个弄到隔壁外科急诊室去!”我一瞪眼。
“外科?这些都是骨折的呀。”
“戆大!你没看见他们口鼻流血吗?是骨头断重要,还是肝脾破裂重要?”
“懂了,懂了。”洪良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后脑勺,忙着去帮工人运伤者。
治疗室里的病人神志都保持清醒,一个被轧断了股骨合并上肢开放性骨折,个断了双侧胫腓骨,还有一位二十五、六岁的女性,左侧肋骨齐刷刷地断了三。
警察维持完秩序准备离开,他们走之前向我要了工号和姓名,方便以后录取的证词。
急诊室里恢复了平静,病人们被工人用轮床推去放射科拍片,驻急诊室的师正在埋头填写住院卡。
我走进里间,掏出手机拨通了主任办公室的电话。
“主任,一共收了三男一女,都是四肢骨折,神经系统查体全部阴性。”我字一句向老鲍汇报。
“好好,最关键有没有医保?”鲍主任不耐烦地打断我。
“有的,问病史的时候问过了,都是国企或者外资公司的小白领,应该没有题。”
“哦……,不会逃帐就好,你自己拎得清啊?万一病人付不起钱,科里一半一半,没有通融的……”
“我知道。”我点了点头,默默地关上手机。
回到楼上病房,医生会议室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师兄们正在吵吵嚷嚷分病,一看见我进门,没好气地埋怨道:“你这个赤佬,大清老早的就收人,一收是四个,倒有三个要马上上台的,你嫌我们太清闲了是吧?”
“清闲?哼!”我一阵冷笑,“要不是我收这些付得起钱的『精品』病人进,早晚大家一道下岗!那时候才真的清闲咧!”
忙乱了一阵,我分到那个肋骨骨折的女病人,很快,急诊室的男工友推着床送来了,张萍指挥护士们安置妥当病人,把放射科拍的胸片交给我。
X光片清楚显示左侧第五、六、七肋后段肋角处折断,好在是多根单处性骨,不太影响病人呼吸,要不然,多处性骨折极易造成反常胸壁运动,也叫“连胸”,严重的会引起呼吸抑制和缺氧。
我走进病房,新来的病人躺在靠窗的十四床。
近前去,才发现女孩模样很清,明眸皓齿,两道眉毛画得弯弯的,又细又长,配上光洁明亮的前额,很有灵。
也许她平常是个爱笑爱唱的姑娘,现在却神情淡漠,低眉顺眼地躺着,不哼哈,反倒是病床旁的两位老人围着她悲悲切切,看样子是她父母。
“唔哼!”我轻轻咳嗽一下,三个人的眼光投向我。
“我是这间病房的医生,姓黄,以后……”我看看手里的病历夹,“以后叶姐的治疗由我处理。”
“喔喔,黄医生,麻烦你罗……”两位老人家连连招呼。
“不客气,应该的,”我顿了顿,“叶小姐是你们女儿?”他们点头称是。
“叶小姐断了左面三根肋骨,所以等一会儿我要给她上橡皮膏固定。”
“贴橡皮膏?”叶老太太惊讶不已。
“对,用橡皮膏外固定,希望能够减少骨折断端的移动,最后还是要靠她自的骨头愈合。”
叶老夫妇似懂非懂地听着,频频点头。
……
思思把病房里所有的男客都请了出去,又在病床旁拉了道屏风,姓叶的女孩配合,一语不发地解开衣扣,摘下了胸罩,叶老先生有点不好意思地扭转脸,躇了一会儿,自己走出房门。
“嘶!”思思撕开胶布,我接过三寸宽、二尺长的橡皮膏,按着从下往上的序,依次贴在女孩左侧的胸背,上边压下缘,彷佛一排白色的鱼鳞。
贴橡皮膏过程中,我的手无意中碰到了“美人鱼”的乳房,惹得思思瞪了我几眼,可是“美人鱼”却无动于衷,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一天时间在忙忙碌碌中渡过,快五点了,章娜打来了电话提醒我早点回去,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揣着一肚皮的不明白,我骑上自行车往家赶。
临上楼前,我在小区门口的超市买了一打罐装“嘉士伯”,章娜说她以前挺喝,我乐得陪她豪爽一番。
进了家门,我不由一愣,开门的不是章娜,而是一个陌生女人,圆脸杏眼,材苗条,穿一身橙黄色西式套裙,头发在后脑盘起圆髻,一副干练的职业“小妇”打扮,她也是一怔,迟疑着不知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