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哄睡磊磊后,赵雯在客厅等他。
“我们需要谈谈。”她说,面前放着那叠他多年前写的信。
陈远注意到她手指上的婚戒已经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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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记得你写过什么吗?”赵雯拿起最上面一封信,声音平静却有力。
陈远点头,不敢看那些信。那些年他倾注在字里行间的热情是真实的,就像现在他对林珊说的每句情话也都带着当下的真诚。可这种真诚为何如此短暂?为何能够如此轻易地转移?
“你写道:‘雯雯,这世上那么多人追逐新鲜感,但我觉得,能一直珍视同一个人、同一件事,才是真正的强大。’”
陈远捂住脸。那些字句像镜子,照出他现在的可笑。
“我知道你有人了。”赵雯突然说。
陈远猛地抬头。
“我不想知道她是谁,”赵雯继续,“但我想告诉你一件事——三个月前,我们公司新来的总监对我表示过好感。”
陈远怔住。
“他比你高,比你年轻,离异无子,开出的条件比你好太多。”赵雯嘴角有一丝苦涩的笑,“知道我为什么拒绝了吗?”
陈远摇头,喉头紧。
“不是因为我还多么爱你,”赵雯直视他的眼睛,“是因为我鄙视那种行为——鄙视破坏别人家庭的人,鄙视把新鲜感当真爱的人,鄙视只看到别人碗里香却忘记自己锅里饭的人。我不想成为我鄙视的那种人。”
每个字都像钉子,将陈远钉在耻辱柱上。
“但现在我现,”赵雯声音微颤,“我最鄙视的,是我的丈夫恰恰就是这种人。”
陈远想说些什么,却不出声。他想辩解自己与林珊是“真爱”,但那句话在赵雯的目光下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赵雯继续说,“你嫌弃我平淡,却追求别人的原配;你对磊磊百般挑剔,却能对别人的孩子许下‘视如己出’的诺言;你痛恨自己头上可能出现的绿帽,却毫不在意给别人戴绿帽;你抱怨生活一地鸡毛,却去破坏别人的生活;你看不上我,却忘了当初是你自己选择的‘良人’。”
她一字不差地说出了陈远那晚在酒吧对朋友醉后吐露的抱怨。他当时以为她不在场。
“我那天就在隔壁卡座,”赵雯解答了他的惊愕,“听你细数我的‘罪状’,听你说遇见真正懂你的人。”
陈远闭上眼,世界一片黑暗。
“我们可以离婚,”赵雯说,“但在此之前,我希望你认真想一想——当你和‘那个人’真正生活在一起,每天面对柴米油盐,生老病死,她还会是‘女神’吗?而你,又会不会再次开始厌倦,开始寻找下一个‘更好的’?”
那晚陈远睡在客房,整夜无眠。凌晨时分,他收到林珊的长消息,抱怨他最近的冷淡,说有个富商在追求她,暗示他若不珍惜就会失去她。
陈远没有回复。他忽然看清了林珊与他本质上是同一类人——永远觉得别人拥有的更好,永远在寻找,永远不满足。
天快亮时,他想起磊磊三岁时高烧,他和赵雯轮流守了整夜。清晨磊磊退烧,赵雯靠在陈远肩头短暂休息,阳光照进来,他觉得这就是全部的幸福。
那样的时刻,为何在记忆中如此模糊,而在当下又如此轻易被忽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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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雯带着磊磊搬走后,陈远度过了一段行尸走肉的日子。他推掉了所有与林珊的约会,以工作为借口。林珊从恼怒到担忧,最后变为冷漠。
“你和他们没什么不同,”最后一次通话,林珊说,“说着最动听的话,做着最自私的事。”
这句话刺痛了陈远,因为它准确得可怕。
一个月后的深夜,陈远接到母亲电话,父亲突心梗住院。他慌忙赶去医院,在重症监护室外看到满头白的母亲紧握着父亲的手,轻声说着什么。
第二天下午,父亲暂时脱离危险。陈远陪母亲在医院走廊吃盒饭,母亲忽然说:“你爸年轻时也出过轨,你知道吗?”
陈远筷子差点掉下。
“对方是他的助理,年轻漂亮。”母亲平静地说,“我现了,给他两个选择:要么离婚,要么彻底断掉回归家庭。他选择了回来。”
“你原谅他了?”
“花了很多年。”母亲看着他,“知道什么最终打动了我吗?不是他的道歉和保证,而是他之后十年的行动。他辞了职,自己创业,再没雇年轻女助理;他把所有密码对我公开,行踪随时报备,持续了整整十年,直到我觉得无聊叫他停止。”
陈远沉默。
“人都会糊涂,儿子,但智慧是知道何时停止犯糊涂。”母亲叹气,“你爸后来告诉我,那段婚外情最讽刺的是——他当时觉得那女孩处处比我好,更懂他,更风趣。等真正生活在一起才现,她暴躁、自私,连他高血压不能吃咸的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