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这里,开始新生活,这是她唯一的盼头,可是时间一长连这个目标也变得模糊不清,她只能一遍遍告诉自己,会好的,离开这里就会好的。
现在只要熬过去,等离开了这里,她会把自己重新拼凑起来。
有一天她躺在床上,听见帐外有人说话的声音。
一个声音是傅时雨,另一个是个陌生的低沉女声。
“请问仙尊,高足这样的情况持续多久了?”那女声问道。
傅时雨沉默了一会儿:“我不知道。”
那女声叹了口气:“仙尊可否借一步说话?”
“好。”
傅时雨和医修走到门外。
“仙尊可知,高足像这样茶饭不思多久了?”医修又问。
傅时雨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不再进食是从九日前。”
“仙尊当时可曾问过高足原因?”
“她筑基辟谷了。”
医修捏了捏眉心:“一般人就算辟谷也不会立即停止饮食,依在下之见,高足在彻底停止饮食之前一段时间,大约已经病了。”
傅时雨挑了挑眉:“是何病症?我每隔七日探她的经脉和灵府,并无病兆。”
医修无可奈何,欲言又止了一会儿:“高足得的是心病,亦即郁悒成疾。”
傅时雨:“如何医治?需要什么灵药可以去舍下府库中取。”
医修道:“药石只能调理,却是治标不治本,还需找出心病的源头,对症疗心。”
顿了顿:“高足可有什么朋友?平日多久出门一次?”
“她在宗门内只认识我一人,到这里三个月又十一天,只在刚来时出去过一次。”
医修闻言露出惊讶之色:“三个多月只有一次?”
“是。”
“那仙尊想必时常过来看她罢?”
“七日一次,”傅时雨道,“我们不怎么说话。”
医修:“……”
傅时雨见她神色复杂,问道:“有何不妥?”
他自从师父死后就一个人住在藏剑峰,动辄数月不出门不见人,也不和人说话,从未感到欠缺了什么。
倒是这次重回宗门后,一个人住着时常坐立难安,抬脚就想往这冶春殿走。他很清楚这是邪蛊蛊惑人心,因此每次都克制住自己,没日没夜地打坐修心,直到不得不去解蛊。
医修观察他神色,见他似乎是真的不知道这样是会把人逼疯的,便直截了当道:“高足此症的根源在下差不多知晓了,仙尊最好能多来看看她,时常陪她说说话,带她去宗门各处、山下城里散散心。”
傅时雨:“必须这么做?”
医修一噎:“仙尊若不想看着高足郁郁而终,这些是必不可少的。”
顿了顿:“还有凡事顺着她一些,别逼她做她不愿做的事,多问问她想要什么。”
傅时雨颔首:“多久可以治好?”
医修揉了揉额角,一脸疲惫:“仙尊,请恕在下直言,人非草木,不是七天浇一次水就能活的,人也不是傀儡,修了就能好。高足已病得这样重,能不能治好还是两说,仙尊还请耐心些罢!”
她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急,慌忙补救:“仙尊恕罪,在下先替高足写张药方……先服上一旬,若有好转,最好找点事让她做,免得思虑过度。”
傅时雨道了谢:“将方子交给傀儡即可。”
他回到室内,走到床边,撩起帐幔,垂眸看着在被子里缩成一团的少女。
短短数月之前她还是珠圆玉润的,可现在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腕和脖颈细得好像一掐就会断。
明明只是把她当成解蛊工具,可他的心脏还是像穿了无数条线,被她一举一动牵扯着,得知她病倒时,他的心脏也快被扯碎了。
当真只是因为蛊虫操纵?
他不敢深想,生怕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就在这时,他发现少女的睫毛在轻轻颤抖。
“醒了?”
少女睁开眼睛看着他,那双总是水汪汪的眼睛失去了神采。
她木木地点点头,自言自语似地道:“这么快……”
说着用手肘撑着坐起身。
“想要什么我帮你拿。”傅时雨道。
少女不理会他,下床趿了缎子鞋往窗边走去。
窗边搁着一张和桌子差不多高的长案。
当傅时雨明白过来时,她已驾轻就熟地撩起寝衣下摆,弯下腰伏在长案上,温驯得像只待宰的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