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以为今日也不过如此。
直到门边忽有声响。
“殿下——”
他猛地擡头,只见一人狼狈地翻身而入,满身灰土丶发丝凌乱,却在下一瞬擡头望向他。
那双眼眶红红,气息尚未平稳,却明亮得仿佛能照进他心里。
“忆秋?”
李珩一时愣住。
沈忆秋却顾不得礼数,站起身来,连忙扑到他跟前,声音颤着:
“我听说你出事了……我丶我怕你一个人在这里……没人陪你……”
李珩望着她,过了好久,才慢慢开口,嗓音微哑:
“傻子,你疯了麽。”
她摇头,轻轻地丶用力地摇。
“不是疯了,是舍不得。”
夜灯摇曳。
李珩端坐榻边,披着外袍,神情平静下来许多。沈忆秋坐在他身侧,小心拢着裙角,目光始终没从他脸上移开半分。
二人沉默了一阵,屋外风声渐紧。
李珩忽然开口:“宫里来人了,是父皇的近侍……也是我在宫中唯一能仰仗的人,带的不是旨意,是口信。”
他望向窗外,低声道:“让我准备几日,或许後天便有口谕下来。”
“发往永州。”他顿了顿,“极南之地,水土湿寒,距京千里,终年不调兵丶不授册。”
沈忆秋身子一震,脸色一下白了:“……殿下要被流放?”
李珩轻轻点头,语气却异常平静:“不是流放,是安置。将人从朝堂推开,又保住脸面,一向是父皇最擅长的手段。”
“永州无兵丶无势丶无口——若我这一去,便再无回京之日。”
他说得轻,却字字沉如雷。
沈忆秋一时间泪意涌上,眼眶红得像要滴血,她擡手擦了又擦,颤声道:“那……那我可以跟你一起去。”
李珩一愣。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继续说:“我愿意跟你去极南之地,哪怕再远丶再苦也不怕。”
“我不想你一个人走。”
“若你落了下风丶走得太孤单……我陪着你,总好过一个人。”
李珩望着她,眼神变得极深,像是藏了太久的情绪忽然泛起。
他缓缓伸出手,握住她的指尖,声音微哑:
“你跟我走……那你阿爷怎麽办?你姐姐呢?”
“他们不会拦你?”
沈忆秋咬着唇,摇了摇头:“阿爷向来看得远,会有自己的筹谋。”
“姐姐……她聪明得很,还有苍大人和顾大人在左右,会为自己谋最好的退路,也会过得很好。”
她擡起头,一字一顿地说:
“她会让我跟你走。”
“而我——”
她眼中盛满月色和泪意:“我只担心你。”
“我只想留在你身边。”
屋中一时静得只听得见灯芯轻跳的响声,窗外风起,又落。
李珩望着她良久,忽然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低声道:“……忆秋。”
她伏在他肩头,只觉这怀抱像燃着烛火,温暖又让人心疼。
下一瞬,李珩轻轻低头,唇覆在她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