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之却只冷笑一声,抽出怀中荷包,指尖一拨,一块金铢飞出,落在帘下地毯上,发出清脆一响。
紧接着,她将整只荷包扔了出去。
“本娘子心情极好,来,谁抢得快,便赏谁!”
男伎们一愣,旋即哄然,纷纷扑向那串落地金块,争先恐後。
她大笑,笑得酣畅,笑得眼尾生光:
“你们一个个,倒也真是有趣。”
三日,沈念之未归。
平昌坊花楼日日灯火不息,烟花盛极。人尽皆知,晋国公府的嫡女,这位昔日最锋芒的沈三娘子,如今夜夜在此饮酒纵欢,昼夜不分,谁来探望都被她一句“滚”堵了回去。
霜杏急得团团转,第一次看见小姐这般放纵,都赶上大爷了。
坊间早有传言,有人说她疯了,有人说她越发堕落,也有人说,她不过是破罐子破摔,本就没什麽好名声。
可只有那间花楼中最深处的香榭红屏後,一人赤足倚榻,饮尽三壶梨花春,仍神色清明。
这一日夜里,灯火依旧,丝竹未歇。
沈念之穿着一身淡绯云纹纱衣,墨发披散,眼角带醉。她扬手叫人取来一条素白软帛,覆上双眼,声音懒懒:
“来,玩个新游戏。”
“谁被我抓到,就得与我共饮三杯。”
她赤足踏在绣毯上,指尖轻探,笑声软软地荡在帘间香气里:
“别躲呀,一个个都怕我不成?”
满堂男伎一边笑着应着,一边有意後退避让,厅中一时竟热闹非常。
忽然间,大门轻响。
无人先觉,只觉一阵风透入屋内,伴着夜气微凉。
一人踏入厅中——
是苍晏。
他今日未着朝服,紫袍微敛,发未束冠,只以一支白玉簪挽起,整个立在香雾与烛影交错之中,眉目温雅,气息清冷。
他眸光扫过厅中衆人,唇边无笑,只擡手做了个极轻的“嘘”手势,随後一挥衣袖。
衆人霎时心领神会,纷纷屏息而退,无人敢多言半句。
屋内只剩沈念之一人,仍蒙着眼帛,步履轻摇,笑着道:
“怎麽都没声了?”
“我都还没抓到人呢。”
她忽然转身,一手探出,碰到了身前一人的胸膛,衣料微凉,气息却极近。
别动。”她低声笑,“抓到你了。”
她指尖一鈎,握住了一只手,温热丶微凉。
“与我共饮三杯。”她眼未睁,唇角却扬起。
可那只手却忽然一紧,轻轻将她往怀里一带。
她纤指一勾,轻轻扯下眼帛。
眼前烛火轻晃,花影绰绰,而他,就站在光影之中。
她微怔,眨了眨眼睛,醉意未褪,却已认出那张温润面容。
“……苍大人?”
苍晏看着她,眸光沉静,语声极低:
“沈娘子。”
“你这三日……当真喝得够了?”
“苍大人,你要遵守游戏规则。”沈念之用手戳了戳苍晏的胸口说道。
“你抓到了我,我便陪你。”
苍晏低声说着,轻轻落座在沈念之对面,指尖执起桌上一只琉璃盏。
他姿态从容,仿佛并非身在声色场所,而是在宫廷讲席丶清风堂前。唯独那一点点眼底温意,泄了他所有情绪。
沈念之靠在美人榻上,斜斜看他一眼,眼角带着醉意,唇角却是笑的:
“苍大人当真不挑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