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集市,要求商贩、客人有序,不得大声说话、吆喝叫卖,这些条例尽数删去。
秦律不再过分插手干预子民们自己的生活,选择在控制与自由之间寻找平衡。
此为萧衡所言的‘无为而治’。
他身兼儒道两家,又吸收了杂家的种种优势,认为在刑法的制度框架中发挥平民的自主性,减少干预与强制,平民们自然会归顺,生活和谐。
只是嬴政并不放心‘无为而治’,他干预惯了、强制惯了,总觉得在他看不到的角落,会有人背叛他,因而监管制度也被再度加强,只是此番唯有监视,少了督查。
许多官员觉得秦皇神经病,是个控制狂疯子,不过他已经放宽了禁制,倒也没人敢明面上说他的是非,毕竟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
嬴政的控制狂、神经质在般般身上也体现得淋漓尽致,她每日做什么,他都要知道的一清二楚。
只是他对她的控制欲隐晦,被藏在了看似温柔的表象之下。
他并不会直接掌控她,而是通过种种引导,让她自己做出他想要的选择,起码般般自己从不觉得表兄在控制她,待在他身旁每日都开心快活,正向的、积极的控制与人生指引并无区别。
这次巡游,嬴政特意绕路去看望了刘季。
他们来得突然,正好撞见刘季与隔壁郡守约架,起因是一些琐碎的事物,互相看不惯许久了,刘季藏了个心眼,说是约架,自己这边压根不带棒子之类的武器。
他是要去示弱?
非也。
他报官了。
隔壁郡守刚抬起狼牙棒就被抓了个正着,对方傻眼了,气得脸红脖子粗,而刘季一副良民的模样,郡守险些将眼睛瞪出来,被押回官府的路上嘴里鸟语花香,全是辱骂刘季的,且句句不重样。
刘季则揣着袖子,笑眯眯着眼睛冲他摆摆手,吊儿郎当的笑,着实无耻小人。
新秦律之下,刑狱司法拥有最高的决策权,管你是什么郡守、县令,只要当场撞破你违反律令,先抓了再说。
随后细细审问,若是冤假错案,会再释放。
刘季笑呵呵的得意洋洋,一扭头,王驾正在自己身后。
他当场老实:“……”
上一回他这么紧张,还是带儿子坑蒙拐骗后猫着腰回到家中,发现妻子吕雉没点灯,于黑暗中坐在正厅里,面无表情。
刘家。
般般见到了大名鼎鼎的吕雉,她原以为历史被改变,这对夫妻的命运也会发生变化,没成想他们还是走到了一起。
从云附耳过来为她详细解释,她才明白吕雉究竟为何会嫁给刘季。
吕雉的父亲吕公为了躲避仇家,从单父迁至沛县,吕公身为外来豪强,急于与当地的势力结盟来巩固自身的地位。
刘季纵然出身平民,官职也只是一个亭长,但他结交了许多县吏,他回到沛县后仗着嬴政与般般的名号做过许多方便自己的事情,他得到了陛下与皇后青睐的事情传播甚广,吕公自然打起了他的主意。
随后详细了解过后,发觉刘季性格豁达,领导力表现超群,未来坦荡,便借相面之术,夸赞刘邦有权贵之相,认定他的官途绝不会止步亭长。
这是一次政治押注。
吕雉是吕公用来押注给刘季的工具。
通过吕雉的婚姻,吕公得以嵌入沛县的权力中心。
这时候的女性都是这样过来的,般般也说不上来她们可怜与否,因为她们自己都不认为这究竟有什么问题。
吕雉一路与刘季互相扶持,刘季官运亨通,少不了吕雉暗中的帮助与扶持,她不仅仅是管理內闱的郡守夫人这样简单,她聪慧绝艳,在管理家族产业、教育子女、处理官宦人家的关系上游刃有余。
她热情洋溢,进退有礼,张弛有度。
般般在她身上看到了许多自己可以学习效仿的地方。
缺少了残酷的政治斗争与生存压力,吕雉不用被迫长出尖刺,在和平的仁政秦朝之下,她舒心多了。
不过她仍旧是个聪明绝顶、有主见的女子,据说在许多时候她也能帮助刘季分析郡内的人情世故,帮他在治理地方上出谋划策。
如此精明能干,绝不会被埋没在后闱之内。
临走前,般般状若无意道,“目下全国各地每年都在举行考试遴选人才…虽说没有女子参与考试,但此考试并无性别限制,我观夫人处理地方庶务、扶持刘季颇有一手,许多男子都比不得你呢。”
吕雉略微一愣,很快转变了神态笑着屈膝行礼,摆出谦虚羞赧的模样,“妾身当不得皇后的夸赞。”
般般笑笑,露出一个自认为矜持内涵的小表情,委婉的拍拍她的手。
回到车驾上,嬴政问:“都说了些什么?笑的那样老谋深算。”
般般:“?”
“真的假的?”她赶紧举起小铜镜摸摸自己的脸,喜滋滋的自恋,“老谋深算,我吗?唉,我就是这样富有心机的人,旁人轻易不敢招惹的,唯恐被我算计。”
“……”嬴政一阵难以言喻,复问道,“说了什么?”
般般眼睛一转,丢下铜镜,掐起小嗓音,依偎过去,“表兄,考试并无性别限制,女子也可以参与对不对?”
“你让吕雉去参加考校遴选了?”他微微蹙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