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承渊也不急,颇有耐心地等着他想,但在他说出个所以然之前,饭是没的吃的,想喝水也一口没有。
麟山行宫。
命文丽妃与凝昭仪协理六宫的圣旨颁下过了一日,便又有新的旨意下俩,晋凝昭仪为凝妃。
晋封对嫔妃而言不是新鲜事,协理六宫与她二人来说更已平常,在过去的几年中,二人大多时候都是在协理六宫的。
然而这一切的寻常都不能掩盖着两道旨意的不同寻常——皇后在谆太妃故去后才收回了二人的宫权,那样明白的不肯权柄下移。如今日子没过多久,就由皇帝又将这份权赐了下去,并且反倒借着“安养”为由夺了皇后的权,更晋了凝昭仪为妃。
凝昭仪晋封的消息传到清秋阁的时候,卫湘正细品着罗刹国新送来的数种香水,榻桌上放满了瓶瓶罐罐,她想从中挑出三四种喜欢的以供日常所用。
听见这道旨意,她刚搁下一只瓶子的手顿了顿,旋即笑道:“这我倒没料到。究竟是青梅竹马一场,如此响亮的打脸也太不留情面了。”
琼芳笑意淡泊地垂眸:“什么样的情分也经不起这样日复一日的消磨,况且昨日用膳时娘娘也点过她了。偏她还要为张家求情,能当说辞的想来正是青梅竹马的情分,陛下哪里还肯再忍。”
卫湘不置可否地笑笑,回想适才试过的几样香水,从中挑了一款,又试了一回,确认无误便递给琼芳:“你去给凝姐姐备贺礼,别的按规矩来,这件给她添进去,想必她喜欢。”
琼芳福身应诺,接过那瓶香水便告了退。
当日下午,卫湘携贺礼去拜访文丽妃与凝妃。她有意过了半日才去,原是想避一避喧闹,无奈二人跟前依旧聚满了宫嫔与女官,好一派花团锦簇。
这样的情形,二人各处周全招呼,自是都忙得很,卫湘便也没有多留,饮了一盏茶就先走了。
到了晚膳前,却是敏贵妃差人来传话,邀卫湘同去用膳。卫湘当即问:“除了本宫,还有谁?”
那宫女道:“还有文丽妃、凝妃、皎婕妤与怡嫔,皎婕妤许会带着大公主,再没旁人了。”
卫湘闻言心知这是有意让自己人一句,笑道:“本宫这就来,你且先回吧。”
那宫女施礼告退,约莫两刻之后,几人就在敏贵妃殿里聚齐了。卫湘与皎婕妤都带着孩子,三个孩子一见面就玩在了一起,卫湘与皎婕妤只管由着他们去。
敏贵妃命宫人传膳,几人便先围坐在茶榻边饮着茶闲聊,敏贵妃指着凝昭仪笑骂:“初进宫的时候最是个勤劳灵巧的,如今日子长了,脸皮也厚了,这样晋封的大喜,合该是你做东请姐妹们,偏要推给我。”
凝妃慵懒地扯了个哈欠:“原是想让文姐姐帮我,可皇后缩减开支,咱们手头都不宽裕,文姐姐说还得是贵妃娘娘有钱,我一想可不正是?只好赖到娘娘这里。”
敏贵妃听得瞪圆了眼睛拍桌子,朝文丽妃道:“好啊!十几年的好闺蜜,也算计起我的饭钱了?”
文丽妃做了一副恳切的样子:“哪有!原是我馋你这里厨子的手艺,可不是算计你的钱!”
众人笑作一团,待晚膳布好,便一同坐去桌边。
椒风殿里,皇后坐在内殿之中,久久不语。
婴孩的啼哭声在侧殿响了很久,宫人们初时还怕惹她不快,后来便发现她似乎根本没注意到这些声响。
过了约莫一刻,哭声终于停了,打扮清素的女子从侧殿走出来,见皇后仍失魂落魄地坐在那儿,无奈地一喟,走上前去,自顾在右首的位子上落了座。
这方内殿本是嫔妃们晨省的地方,每每到了晨省的时候,主位宫嫔坐在两侧的椅子上,小嫔妃由宫人搬来绣墩,坐在后头。
可现在,皇后完全失了宫权,这晨省的画面一时也就见不着了。
女子幽幽一叹:“娘娘放宽心。这回……”她哑音一笑,“这回只是因您家中的事情,不是为了睿宸妃,想必等事情过去也就好了。”
“有什么分别!”皇后口吻生硬,用力缓了口胸中的郁气,切齿道,“宫权给了文丽妃与凝妃,得意的还不是睿宸妃?”
这话一说便激起了她的怒火,她搭在扶手上的手蓦然攥紧,即便竭力克制着,声音还是尖锐了许多:“狐媚惑主的东西!也就是仗着自己年轻。待她年老色衰,有她后悔的时候!”
女人眉心一跳,心下暗暗摇头,觉得这话可笑。
——睿宸妃比皇后年轻几岁,若等到睿宸妃年老色衰失了圣心,皇后只会更不得圣心。
可接着她就反应过来:是了,不会的,至少皇后自己觉得不会。
在皇后眼里,唯她与皇帝有少时的真情,永永远远要高旁人一头,便是故去的元后嫡妻她也不曾放在眼里。
这事劝也没用。女子按住心里的嘲弄,幽幽一叹:“臣妾说句忠言逆耳的话,娘娘莫恼。”
皇后的目光转过来,定了定气:“说。”
女子垂眸一哂:“娘娘大抵也知道,嫔妃们虽然争宠,但真正的倚仗其实并非圣宠,而是孩子。睿宸妃在宫中横行霸道,与一双儿女有分不开的缘故。可娘娘您……”
她复又一声哀叹:“娘娘虽养着皇长子,可那毕竟不是您生下的孩子。再说,皇长子被送到您身边的时候都已几岁了,什么都记得,这几年待您虽然敬重,也总归隔着一层对生母的思念。”
“旁人生下的皇子公主……如今陛下对恪充华的事心存芥蒂,大约也不肯交给您,还是您自己得个一儿半女最为稳妥。这样便是再有什么事,陛下不顾您的面子也得顾孩子的面子,也就不必只看睿宸妃那样得意了。”
第243章央求“是臣妾思虑不周。”
这话固然是在理的,可皇后黑着一张脸,不置一言。
有些道理原不必说。就拿子女这事来讲,她入宫已有十载,唯子女可傍身的道理她岂能不懂?迟迟没有喜讯,难道是她不想怀?
这十年来她太医御医看了不知多少回,家里为她寻的民间奇方也有不少,可肚子没动静,她有什么办法?
但凡她自己有孕,又何至于要养先皇后的儿子,何至于铤而走险地算计四皇子与五皇子?
皇后被这些心思扰得烦闷,黛眉紧锁着,舒出一口郁气:“正值国丧,这话说了也没用,你且回吧。”
女子见她不乐意听,也不硬劝,只福身告了退。
退出殿门,她抬眸瞧了瞧天色,见时间尚早,就又去走动了两位相熟的宫嫔,直至天色全黑了才回自己的住出去。
清秋阁,卫湘自小聚回来时摸出怀表瞧了眼,已快九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