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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0330(第9页)

“你……”尚宫女官瞠目,“你……你……”

容承渊眉宇微挑,淡淡看向她。

刹那间,不仅是她,所有人的呼吸都一窒。

他们说不清容承渊的目光中有什么,就是觉得不寒而栗。于是众人都闭了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怎的,连不服都真的淡去了。

阳春三月,京中天气渐暖,去年入宫的祥贵人有了身孕,位晋祥嫔,成了宫中目下最大的喜事。

卫湘按礼数行了赏,却并未为这喜事多加分心,因为南方闹起了疫病。这疫病实是正月末就闹起来了,也就是惊蛰刚过的时候。只是那时候闹疫的地方局面太乱,书信往来本也需要时间,所以直至三月才禀到宫中。

卫湘一听闹疫两个字,就觉脑中一阵嗡鸣。

上一次闹疫是十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她与政务毫无沾染,不清楚宫外的样子,但至今都记得宫里折损了两个皇子,皇后董氏也因此而亡,敏贵妃毁了容貌,宫中后来的许多纷争都与那场疫病又脱不开的联系。

现在又来一场……

她如今已不大在意宫闱斗争,可不得不顾虑皇帝的头疾。另外云宜已摄政逾一载,虽风评颇好,但也没经历过疫病这样大的事,这起闹起疫来对她也是一场考验。

卫湘当即下旨:“命四位御医都进宫来候着,让御前先为陛下煎上治头疾的药,近半年来用过的几个方子都煎上。”

这之后也就过了不到两天,皇帝果然不出所料地头疼起来,不得不回紫宸殿静养,廷议等事尽交由卫湘去办。

在卫湘看来,疫病是远比蝗灾水患都棘手的事,因为疫情会传染,而且过程悄无声息,等人发觉自己染疫的时候已经晚了。于是纵说来无情,当下治疫最好的法子也只有封城封村,这于被封在城中村中的百姓而言无异于等死,却是遏制传染最有效的法子,封得越快就越能救下更多的人。

然而不论她这边决断多快,传令路上总是要时间的。因此一个月后,京中还是渐有了病例,再过一个月,宫中也报有个宫女染了疾。

皇帝的头疾此时已反复了两个来回,万幸这会儿正是好转的时候。又渐天气已热,他当即下旨命宫中上下去往麟山避暑。旨意第一天传下去,阖宫第二日就出了宫门。

抵达麟山后又三日,皇帝再度病倒。

消息传到椒风殿的时候卫湘正与云宜讨论两件近来的政务,听张为礼差来的人回了话,母女二人皆是一惊,云宜哑然道:“父皇前些日子已然好转,如今疫病之事也都已安排下去,只需各地按部就班地办差就好,怎的倒又病了?”

卫湘蹙眉问:“可是前几日在路上累着了?”

那御前宦官摇头,只说:“还请皇后娘娘速去清凉殿一趟。”

卫湘神情微凝,便说让云宜先去写功课,径自出了门,往清凉殿去。

尚未进清凉殿门,卫湘就已感觉到殿中一派肃杀。抬眸细看,外殿其实并无人影,内殿也只有两三名宦官,倒是地上散落了许多碎瓷片子,还有纸张本册。宽大的御案翻在一旁,墨汁与朱砂溅出一大片红黑痕迹。

这一看就是皇帝刚掀了桌子。

卫湘从未见过他这样发火,不由心惊,忙加快脚步入了殿。

待她迈过内殿门槛,张为礼忙迎过来,压低声音一揖:“娘娘……”

“怎么了?”卫湘的视线瞟过那桌子,“谁惹他了?”

张为礼递了个眼色,将她请远了几步,沉叹道:“娘娘记不记得,前些日子南边有些地方民怨四起,说封城封村之举是草菅人命的昏君之举?”

“记得。”卫湘拧眉,“当时陛下劝本宫不必在意,说只要闹疫封城,这种话次次都有。”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不假。”张为礼苦笑,“坏就坏在陛下添了个心眼儿,明面上安抚完娘娘,私底下却差人去查了。这一查……最后竟查到了谦王身上,那些消息皆是谦王散出去的。不仅有流言,还买通了些说书写歌谣的,四处败坏陛下名声。”

卫湘强定心神:“陛下现在如何了?”

张为礼连连摇头:“掀了桌子就气晕过去了,御医正施针。奴适才在旁听着,陛下嘴里一直念叨着‘杀了他’‘赐死’这些话,您看……”

卫湘眸光一凛:“梦话不算话,你就当没听过,半个字也不许透出去。”

“诺。”张为礼应声。

不远处门声轻响,二人皆举目望去,只见寝殿门一开一合,宋玉鹏走了出来。

张为礼忙问:“如何?”

宋玉鹏上前先向卫湘见了礼,继而叹息道:“陛下起了烧,御医正施着针,这回情绪倒安稳了。只是……”他顿了顿,锁眉道,“陛下适才说要传谦王进来问话。”

张为礼即道:“梦话不算话。”

宋玉鹏摇头:“半梦半醒时说的。”

张为礼只好吩咐:“那便先传谦王进来候着。”

卫湘静静听着,不必细问也知个中意味——半梦半醒时说的话,谁也说不准皇帝醒来后记不记得,所以先传谦王进来候命。倘若皇帝醒来后忘了,他们自然谁也不会多提,免得皇帝一见谦王就来了火气,给这场病雪上加霜;但若皇帝记得,谦王也能及时见,便不算他们没办好差事。

宋玉鹏这便出了宫,卫湘想皇帝若睡下了,她守在旁边也无用,不如先替他办些要紧事,于是问张为礼:“那呈密奏的人可还在宫中?”

张为礼道:“在侧殿候着。”

卫湘点点头:“让他来椒风殿见本宫。”语毕便转身离开,张为礼领了命,自去侧殿替她传话。

卫湘想问问这人密奏的细由,在清凉殿侧殿直接问也无不可,但她想让云宜也听一听,因此将人唤到了椒风殿来。

现下对卫湘而言,密奏若含糊不清,不能敲定谦王的罪名是最好的——虽然她希望谦王死,但外面正闹着疫,皇帝又被气得病情反复,局面就太乱了,容易被人从中作梗。

她顾着大局,只盼先把现下的疫病安安稳稳地渡过去才好。

然而谦王所为竟是真的。无论卫湘如何细问,罪名都是板上钉钉,种种细节毫无疏漏,就算她想替谦王蓄意遮掩都遮不住。

待那人告退,云宜心惊道:“谦王疯了么?败坏父皇的名声可与败坏母后的名声截然不同,他真不要命了?”

“……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吧。”卫湘只能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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