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S级相望,一个是毁灭者,一个是拯救者。
谢森僵持着,正这时,休息室的门打开,面色苍白的格辛走了出来。
诺维立刻随之起身,担忧地望向他,但格辛看都没看他一眼,只赤着上身走到谢森面前沉默地跪了。
他全身上下尽是大大小小经年的伤疤,后背被撕掉骨翼的地方是一个丑陋无比的巨大疤痕。
可他抬头,墨绿色眸子仰望向谢森时,又是最虔诚的目光,掩去刀剑的锋芒,露出浑身最柔软的地方,等待着被伤害。
“先生,”他轻轻道,“我永远忠诚于您。”
宇宙舰里刹那间寂静无声,诺维嘴巴张合,在唇齿间无声呢喃着“哥哥”,科恩伸手将他圈进怀里,亲了亲他的脸颊。
“诺维没有背叛过格辛。”
他一边安抚着,一边突然开口,像是再随意不过地聊起那件普普通通却又至关重要的事:
“那天在最后控制点,诺维用枪敲碎了玻璃,堵住了门,让格辛先跑。格辛翻了出去,所以他一直以为格辛成功逃脱了。”
“但格辛没能跑掉,他出去后就遇到了围堵,拼尽全力也没能飞起来,因为他只剩下一只骨翼。”
科恩转回目光,望向谢森:
“从来没有你以为的贪生怕死或者背叛,这个世界的虫什么都没做错,自始至终,都是你的因,你的果。”
时光一晃而过,十几年弹指间,一会是十六年前初来乍到的西防星地下拳场,那只所谓的十五岁小拳王从不甘和绝望的血污里一点点爬向自己的落魄身影,一会又是十三年前,那残酷地仅仅因为好奇就毫不留情撕掉雌虫赖以生存的骨翼的自己。
科恩说得对,他从没有真正瞧得起这个世界的虫过。
他冷眼旁观痛苦,享受着权势的同时又觉得这些虫简直懦弱得可笑。
他将一切视为蝼蚁,漠视全部挣扎,放任骨子里的残忍暴虐,带着冷酷恶意去撕毁其他虫的希望。
可那又如何,他是高高在上的S级,这个世界的法则就是这样的,他就是有权利践踏一切。
最后如他所愿,他在每只虫眼里都看到了恐惧。
然而在那只随手救下的小雌虫眼中,他偏偏还看到了对自己毫无保留的狂热崇拜。
他嗤之以鼻,却忍不住抱着一种近乎玩乐的心态想要知道一只弱小的虫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于是他施舍了他一点钱,并且在走之前,去烧了那个一直骚扰他的庄园。
是举手之劳,但那只虫便那么热烈地捧出了全部。
他想要他的骨翼装饰宇宙舰,他就真的任他撕下;他让他去考军校,他就真的排除万难去考了;他让他来宇宙,他就真的放弃大好前程来了。甚至于最后,他让他去死,他也真的去了。
可他却突然不想要这个结果了。
他突然意识到,那个一直存放在仁者号里的骨翼装饰品,已经在这十三年了;他从地下拳场捡回那只永远会用赤诚且炙热的目光注视他的小雌虫,也已经十六年了。
——在这场跨越数年的漫长宇宙游戏终章,他终究还是没能完全置身事外。
“……我依然挺讨厌这个世界的。”
半饷后,谢森叹了口气,没有说出后半句话,而是看着科恩,妥协般伸出手。
“那合作愉快了,另一只S级。”
然而他手臂伸出,在彼此就要握上前,科恩突然毫无征兆地抬手,“哐”一声对着他的脑袋就是重重一拳,惊天动地又猝不及防,直接把他掀翻在地,也把旁边的诺维和格辛同时吓了一跳。
“嗯。”
科恩摁着拳头,皮笑肉不笑,“正事说完,那可以算算旧账了。”
“这一拳,是替那些在西防星生活过的虫揍的,打的就是你这种自大又自负的蠢货。”
第80章终章(一)
盼星星盼月亮,在中央星上整整祈祷了十五天的阿尔德殿下终于在某天晚上再次收到了他弟弟的消息。
通讯接通,科恩正在那边洗着漱,也不知道他怎么晨昏颠倒得那么厉害,一边刷着牙一边言简意赅地吩咐着:“我准备返航了,准备一下。”
“收到!”
阿尔德立马抬头挺胸答复,说完又忍不住想要把脑袋伸进屏幕里打量,“你,你们没事吧。”
“嗯。”
知道阿尔德是真的在担心什么,科恩微偏摄像头。
阿尔德这才发现原来旁边还有只虫,和科恩连脸都懒得洗的潦草不同,穿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地靠坐在专舰的大理石洗手台上,正乖乖给科恩拿着漱口杯。
科恩也不接过来,直接探身过去攥着他的手腕抬起,借着他的手漱了口,完事后还顺便用带着薄荷味的香气亲了他一口。
“……看来你确实一切都好。”
毫无防备被秀了一脸的摄政殿下点头赞许道,豪舰美虫都有,“不愧是我弟弟。”
科恩不置可否地瞥了他一眼,伸手把诺维抱了下来。
“给你打通讯是有个额外的事要告诉你。”
他一边温柔又耐心地给诺维整理着衣服,一边继续道,语气非常之漫不经心:“谢森和仁者号也会跟我们一起回去。”
阿尔德:“啊?”
“嗯,还有格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