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森笑了。他伸出拳头,轻轻地和埃利奥碰了碰。旁观到这里,班吉总算松了口气。
“但我不能跟你们去见那个亨利局长。”埃利奥转头看他,“我是个杀了很多富豪政要的国际通缉犯,以及我对官方组织有点轻微过敏。而且我在辛迪加没待多长时间,恐怕不能说服你们的领导它的存在。”
“他也不会相信的。”伊森说,“不用考虑这一点。”
刚要说话的班吉叹了口气。
“辛迪加很可能在各国政府中安插了人手。”埃利奥也说,“我们今晚在奥地利总理车上装炸弹的过程顺利到不可思议。”
“我想这也是IMF被解散的原因之一。”伊森补充,“因为我在追查辛迪加。”
“好吧,”班吉说,“看来我们只能抓到所罗门莱恩了,彻底捣毁辛迪加了。所以我们还在等什么呢?”
伊森看了看班吉,又看了看埃利奥。被除名的特工脸上浮现出一个微笑。
“我们在等一架时机合适的飞机。”他轻快地说。
从维也纳到卡萨布兰卡的直达航班只需要四五个小时。打定了主意跟着他们当国际通缉犯的班吉坐在座椅里,没一会儿就点着脑袋睡着了(班吉:这才不算叛国罪!…呃,至少有一部分不算吧?)。
坐他隔壁的伊森轻轻地把技术人员睡倒他肩膀上的脑袋推到一边,钻出了座椅。深夜航班没什么人,伊森轻手轻脚地走到埃利奥身边坐下,看到刺客正心不在焉地摩挲着那张金色的卡牌。
“你还有多长时间?”伊森压低了声音问。
埃利奥看了他一眼,“两天。”
刺客手指一松,特工就从他手里抽走了那张代表征服的金色卡牌。它在伊森手指中被颠来倒去地研究了一番,冠冕上折射出的一缕金光刺到了埃利奥的眼睛。他闭了闭眼睛,“试过水淹火烧,刀劈斧砍,但它还是像魂器似的不可撼动。”
伊森没说话,只是盯着手里的卡面出神。
“你看过哈利波特吗?”埃利奥扭头问。
“我听懂了那个关于魂器的梗。”伊森把卡还给他,“我只是在想别的办法。你听说过黑暗正义联盟吗?他们专门处理这种魔法物品。”
“听说过,也算是联系过。”埃利奥晃了晃卡面,收了起来,“就是约翰康斯坦丁告诉我它是什么玩意的。也是他告诉我,这玩意只有龙息才能毁掉。”
“龙息?”伊森直起身问,“那是什么东西的代号吗?”
埃利奥无声地望着他。
“好吧。”伊森坐了回去,“我们会尽可能地在两天内做完这件事的。我知道这听起来挺不可能的,但别担心,你知道我们专门完成不可能的计划。”
他的语气里有某种故作轻松的东西。埃利奥没说话,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发现自己的手指还插在口袋里把玩着那张卡,连忙把手拿了出来。
“不用安慰我,伊森。”埃利奥说,在伊森要开口之前打了手势示意他先别说话,“这事急不来。如果我们着急赶进度,恐怕只会让他再一次从我们眼前溜走。”
伊森看着他。
“我们必须布置好一切,”埃利奥也看着他,“在确保他上钩的时候才收网。因为这整件事比我个人更重要。”
这次他停顿了一下,给伊森留出了插话的空间。但伊森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心情沉重,找不出适合在这种时候说的话。
“我的朋友还在另外寻找结束这场游戏的方式。”埃利奥对他说,“所以别把它放心上,伊森。但如果我失败了,你也会继续下去的,对吧?”
他微微笑着,捏了一下伊森的肩膀。但伊森没有应声,而是严肃地沉思片刻。
“我知道大多数人会把任务放在个人前面,”然后伊森说,“我也不例外,但只有在这个‘个人’是我自己的时候。当这个‘个人’是我的同伴,而他们危在旦夕的时候,你会发现我的选择和大多数人相悖。”
轮到埃利奥挑着眉毛看他了。
“你还会发现任务有很多种方式挽回,”伊森拍了拍他的肩膀,站起身来,“但同伴的性命不一样。所以,不到最后一刻,就别说那种话,好吗?”
“那就是伊尔莎回去的原因吗?”埃利奥说,“用她自己的方式挽回所罗门的信任?”
正要走回位置的伊森停了下来。他回头看向埃利奥,年轻刺客的黑色卷发几乎和背景里的黑暗舷窗融为一体,只有机翼上的绿色航行灯在那里一闪一闪;埃利奥藏在黑暗里的绿眼睛也是那样,在机舱顶部的阅读灯下映着微弱的色彩。
“…我们不知道。”伊森轻声说,“但我可以猜到。英国秘密情报组织的话事人和美国的不会有什么不同。上次他们追捕我的时候,就通缉了我的家人。”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特工们投向辛迪加。”埃利奥说,“他们走投无路。”
伊森沉默片刻,又在埃利奥身边坐了下来。
“我听到了你和那个人的对话,”伊森说,“虽然我不是故意的。就是莱恩派来杀死你的那个特工。他临终的话让你困扰了吗?”
埃利奥欲言又止。他看到伊森的眼睛在阅读灯下亮着一圈镶金的边,围绕着漂亮的绿。这双眼睛正在认真地瞧着他。
“我觉得那算不上困扰。”埃利奥悄声说,“那些话只是…让我忍不住去想。”
也许只有当死亡逼近的时候,他才会思考这些多余的问题。他平时不会去想这些事。就像他手臂上的袖剑那样,埃利奥已经习惯于藏匿在黑暗中,出鞘时干净利落,精准致命。任何一点多余的思考都会阻拦他的脚步,放慢他的节奏,让他无法抵达今天。
也许他应该跑得更快的。死亡的脚步声在他身后咚咚地响着,他应该使出全身的力气飞奔的,但他反而被思维拖慢了步伐,沉甸甸地,甚至不由得往回看。
我也一样无处可去。埃利奥想。我只是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那些自称光明磊落的官方组织逼迫他们的员工卖命,为他们撒尽每一滴血,最后又毫不留情地抛弃他们。被组织遗弃,只能为辛迪加卖命的约翰是这样,被英国秘密情报局胁迫,几经折返辛迪加的伊尔莎是这样,被几次除名、全球通缉、甚至解散了整个部门的伊森当然也是这样。
他们全都无处可去。
刺客组织兄弟会本质上来说比他们好一点。至少埃利奥永远感激阿尔文曾经在那个雨夜救起险些丧命的自己,如果不是因为他,恐怕埃利奥早就无声无息地死在了哥谭,然后被圣殿骑士运走研究,死无全尸。
但无论是什么组织,归根结底,都是由“人”构成的。只要是人,就会变化。今天真诚的心明天未必可信,今天作恶的人明天又未必卑劣。
“你在想什么?”伊森关怀地问。
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埃利奥看着伊森想,我们永远都不会再自由了。
“我想…我只是有点物伤其类。”埃利奥轻声回答,“没什么。”
伊森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你可以和我聊聊天的,你知道吗?这趟航班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