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知道乔托有时候都会往这儿来私会一些“同伴”。但他们从没想过这地方可能会是刺客的据点。
埃利奥的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但眼神充满了惊奇。就像其他的许多旅馆一样,这家“三曲腿旅馆”迎来送往,门口蹲着一只卷尾巴的猫,摆着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像是它是这儿的主人一样盯着走进来的埃利奥一行人看。端着盘子的招待正穿梭在桌子和客人之间,时不时地停下来,弯下背,为他们倒酒;壁炉边有几个人各执乐器,站最中间的人正唱着《啊朋友再见吧》,临近的几张桌子边,坐在那里的人正用脚打着拍子。
不知是那热闹的歌唱,还是旅馆里温暖的热量,又或者是那裹着围裙的招待几乎和每个人都能聊上两句的热乎劲,埃利奥只觉得这儿已经很有“兄弟会”的氛围了。
但等到他们穿过大堂,走到厨房,往地下贮藏室钻过去的时候,埃利奥只觉得更加惊奇了。第一层存放着平平无奇的食物和酒品,但当路易吉搬开挡在那儿的箱子,用袖剑敲了敲特定的砖块之后,那堵石墙就缓缓地、无声地滑了开来,露出了藏在背后的通道。
第二层更是布满了房间。埃利奥尽量克制自己的目光,但还是难掩惊奇,甚至没注意到路易吉打量他的目光正逐渐转变成某种微妙的同情:因为,他一定是个从来没进过任何据点的“菜鸟”,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某种意义上,他是对的。而且埃利奥完全可以发自内心地承认,他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多刺客。他们三三两两地散落在各个房间里,敞着门,向玛丽亚一行人致以亲切的问候。
“新人?”他们招呼,“还以为你们去忙那件事了。”
“是啊,”玛丽亚笑着说,“算是吧。”
“等等,”刺客们看到了埃利奥,惊奇地嘀咕,“他就是……”
在反应过来埃利奥是谁之后,刺客们没有直接抛出许多问题,而是探头探脑地跟随在了他们身后。埃利奥还为此犹豫了一会儿,最终决定假装看不见他们躲在盆栽后、蹲在书架上等等的身影,但还是没忍住在路过时顺手托了托一个正往墙上爬的刺客,因为他看起来似乎遇到了一点困难,差点滑下去。
埃利奥自己一声没吭,但那位被他帮助了的刺客大惊失色,活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噌的一下就蹿了上去。周围一阵善意的窃笑,路易吉更是笑出了声。大概只有玛丽亚没有那么做,但她也笑着摇了摇头,“你真的应该更精进一下你的技术了,菜鸟。”
她仁慈地隐去了那个新手的名字,但墙上还是传来了一声懊恼的嘀咕。所有人都听到了,埃利奥当然也不例外。他很费劲地抿起嘴唇,才避免了笑声从那里溜出来。
“他们没有恶意,”玛丽亚转过头,对埃利奥说,“就像路易吉那样。我猜你懂的。”
埃利奥点了点头。他们默契地无视了路易吉关于“那是什么意思?”的抗议,继续往里走去。他们的导师已经从这阵不同寻常的喧闹之中得到了信号,正在最深处的房间里等着他们。路易吉一到那扇门前,就停止了他的嘀咕,乖乖地替埃利奥拉开了门。
“你们不进来吗?”埃利奥疑惑地问。因为,很显然,房间里只有他们的导师一个人在。
“导师希望能单独和你谈话。”留在门外的玛丽亚柔和地回答。路易吉则是完全另一种风格,纳闷地脱口而出,“你不会害怕了吧?”
埃利奥很不赞同地对他皱眉。玛丽亚扯着嘴角,顿时又给路易吉来了一下。但房间里随即传来了年长者的笑声。
“请进来吧,埃利奥,”那声音理解地说,“我既不会突然攻击你,也不会突然死掉的。”
门还是关上了。埃利奥走进去,一眼看到了正站在书架边,放回一本大部头书籍的刺客导师。他头发灰白,背也有一点儿弯了,和年轻人的那种轻盈矫健相去甚远,但仍然有一种上了年纪的人特有的挺拔宽厚。正是以那种宽厚又充满智慧的神情,刺客导师伸出了布满疤痕和斑点的手,示意埃利奥可以坐下。
“我是维吉尔圭达,”他说,“西西里兄弟会的导师。你一定就是埃利奥了。”
他没坐下,埃利奥当然也没有坐下。他只是点了点头,“您好。”
不知是不是看出了埃利奥的考量,维吉尔微微一笑,没有再特意请他坐下。事实上,他也没有立刻讲述他应该讲的那些话,而是回过头去,重新望着书架上的那些书,手指在书脊上缓慢地滑动。
“‘埃利奥’,这是一个很好的名字。”维吉尔一边说,一边回忆着,“有趣的是,我前几天刚好翻到一本讲述姓名来源的书。它写着……哦,在这儿。‘埃利奥(Elio)’,来源于希腊语里的‘Helios’,意思是太阳。”
他从书架里抽出一本书,翻到了对应的位置。埃利奥顺从地从他手里接过了那本书,低下头去,看到那些所有关于“光明,温暖和希望”的美好寓意。
“给你取名的人一定非常爱你。”维吉尔说——
作者有话说:*“菜鸟”是在玩刺客信条一里的梗。当时年轻气盛的阿泰尔接连打破三条原则,被导师打回了“新手”等级作为惩罚。
以及本章奥利奥默默估计导师会说什么,想到了n种情况,结果导师一上来:给你取名的人一定非常爱你
奥利奥:
第116章
三曲腿旅馆,西西里各地能人志士汇聚的场所。
原因有一半是因为什么人出现在旅馆附近都不稀奇,另一半则是因为旅馆招牌上这个“三曲腿”的图案。每当它在风中晃动的时候,当他们汇聚在这西西里由来已久的灵魂象征之下的时候,他们总会满怀希望和骄傲地相视一笑,在这黑暗的时代中见到一点些微的、志同道合的理想闪烁的光芒。
带着这样的秘密微笑,乔托今天也走进了三曲腿旅馆。
自从彭格列的发展壮大,乔托一直在暗中支持朱塞佩马志尼的地下事业。他们经常在这儿秘密集会,商讨一些不能被高层权贵和他们的密探听到的话;假如说乔托一开始会认为这只是个巧合的话,那么,在一段时间之后,他几乎是笃定了这不可能是个巧合。
“我想认识认识这里的老板,朱塞佩!”乔托压低了声音说,“我毫不怀疑,他一定是我们的盟友。”
“老板不就在柜台后边吗?”
“你知道我说的是真的那个。”
被他一把扯住的朱塞佩难得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看起来甚至有点想顾左右而言他了,但最后还是在乔托炯炯的注视中无奈地叹了口气,示意和他到边上说话。
“这儿真正的‘老板’几乎从不露面,”朱塞佩告诉他,“据我所见,他出门的次数寥寥无几。但如果你想认识他,你随便找个人给他带话就行——不不不,别真的随便拽一个人!他们是有特征的,乔托!”
乔托表示洗耳恭听。于是朱塞佩仔细向他描述他们是怎么“戴着兜帽”,“穿着袍子”的,因为按理来说,他们这样的装扮应该很显眼才是,但不知怎么的总能轻易地混在人群里,让人发现不了。
“你一定得预先知道他们这么打扮才行,”朱塞佩说,“然后,你就会发现,他们在人群中实际上总是可以一眼就被发现的。”
乔托表示受教。
“但别拽他们的手腕,”朱塞佩叮嘱,“他们不喜欢那样。要是遇到什么问题,你就说是我介绍来的。”
在商量过其他事情之后,朱塞佩很快重振精神,离开了三曲腿旅馆。乔托留在那个角落里,仔细地观察着往来的客人。其中有几拨谈生意的,有几拨翘班出来喝酒的,还有少数几个朱塞佩的追随者。乔托和他们互相脸熟,短暂地交谈了几句,但很快,一个身影就从后厨走了出来。
乔托当时在仰面喝酒,差点没注意到他。但就在他放下酒杯,目光平视的那一瞬间,乔托立刻就看见了那个戴着兜帽,披着白袍的身影——白色!简直不敢相信,别人几乎像是睁眼瞎似的看不见他!——到了这时,乔托才意识到,朱塞佩所说的话就像他的人一样,没有一点儿虚假的成分。
那白袍身影混在人群中,轻轻地拨过其他人的肩膀和身体,就像水滴游动在海洋里那么自然。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就像是他天然属于那里似的。乔托不由得露出了惊叹的表情,甚至身体前倾,准备随时伸手招呼那人;但渐渐地,乔托的表情变得狐疑起来。
向来以直觉著称,但其实只是观察力异乎寻常得敏锐的彭格列首领狐疑地盯着那兜帽下若隐若现的下半张脸。在走动间,乔托甚至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他左脸上的那道熟悉的疤痕。
正穿过人群的白袍身影似乎也看见了他,在兜帽下和他远远地对视了一眼;虽然没看清他的脸,但乔托很快得出了结论,神情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他也不再打算招呼那白袍人了。乔托向后靠去,就这么以那种微妙的神情望着对方向他走来,然后在他对面坐下。只有在白袍人伸手拿他的酒杯的时候,乔托才说了一句话,“我想你应该看不上这杯酒。”
埃利奥动作一顿,默默地放下了摇晃着泡沫的木杯。
他们就这么对坐着,微妙地沉默了一会儿。没人说“真巧”。旅馆的喧嚣人声,叮当碰撞的酒瓶,还有角落里正演奏着的音乐声仍然吵闹地响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