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还想问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件事吧。”阿诺德说。
埃利奥含糊地承认了此事。出于尴尬。但阿诺德看了他一会儿,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细微的笑意。他没有直言,而是转而称赞,“你那天的事情我都听说了。非常高尚。”
埃利奥很快明白了他指的是自己返回火中救人的事情,“任何人都会那么做的。”
“那可不一定。”阿诺德说。奥地利人站了起来,低头理了理袖口。那看起来像是个离开的征兆。出于对他的尊敬,埃利奥也站了起来(反正他也没在工作有一会儿了)。这让他们之间的物理距离拉近了许多,而阿诺德转头看了他一眼,眉毛忽然生动地一挑。
“至少斯佩多就不会那么做。”他狡黠地说。
埃利奥差点没忍住笑起来,然后连忙欲盖弥彰地捂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假装那是一个深思的表情。这等拙劣的掩饰对情报部门首席来说当然是白费功夫,但他没有指出这一点,只是允许自己常年冷峻的神情里再次闪过一丝笑意。然后,他就对埃利奥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了。
“下次见。”埃利奥对他的背影说。
阿诺德没有回头。这就是他一贯的做派,埃利奥对此一点儿也不惊讶。真正让埃利奥感到惊讶和慰贴的,是阿诺德居然会特意提醒他要小心。重新坐下来的埃利奥不由得开始思考他这一提醒的深意,毕竟,从来没有人会为没有一点儿发生预兆的事情提醒另一个人。
思考着,埃利奥从马甲口袋里掏出了那本实验记录。不知为什么,斯佩多似乎忘了从他这里要走它,哪怕只是借阅。但不管怎么说,这确实让埃利奥更便宜行事了。
“蓝宝,”埃利奥找到了他,迫不及待地把文件往他怀里一堆,“这些就拜托你了!”
“认真的?我吗?”正在听雨月吹奏的蓝宝措手不及地把它们抱了个满怀,“你想要我拿它们怎么办?”
“用你的常识来处理就行,”埃利奥拍了拍他的肩膀,“有哪里不懂就问雨月。反正这些处理方案最后也要传递给纳克尔。”
一听到有人能兜底,蓝宝顿时放松了许多。但雨月立刻反应了过来,眉毛一皱,就把尺八从他嘴边挪开了。“你要出门?”他问,关切的目光在埃利奥身上徘徊,“你的伤势怎么样了?”
“别像乔托那么大惊小怪的,雨月,”埃利奥温和地说,“再这么待下去我就要发霉啦。”
这就是百分百的实话了。虽然也有别的原因,比如说,既然他在这附近发现了圣殿骑士的阴影,那么,兄弟会也应该不远了……——
作者有话说:奥利奥:开始寻找刺客组织
刺客组织:那个烧了一整座斯卡莱拉堡垒的刺客到底在哪?到底是谁干的?快点承认啊(摇晃自家人)(四处寻找)(就差张贴画像了)
第114章
西西里的兄弟会分部最近十分纳闷。
当然,他们早就不复艾吉奥当年还在的盛况了。一度被他重创的欧洲圣殿骑士也早就气球似的重新膨胀起来,重又残酷地踩在西西里人们的脑袋上,极尽剥削。刺客们竭力反抗,但事情总是惊人的相似,历史总是悲惨地轮回;不敌波旁王朝、本地黑手党、新兴金融家等联手施压,刺客们只好更深地潜入地下,游走在阴影之间,想方设法地继续他们的反抗。
尽管他们自己也清楚那几乎是杯水车薪。
但最近情况似乎又有了转机——虽然这也是让他们纳闷的原因之一——那个兴起的彭格列自卫团听说还不错,不要说比起黑手党的作风了,哪怕让刺客兄弟会扪心自问,他们也不一定能做得比彭格列更好。甚至,朱塞佩马志尼还向他们暗示,彭格列或许会在时机合适的时候成为他们的盟友。
这就很有趣了。难道就是彭格列在暗中支持马志尼?因为,要知道,刺客组织向来是没什么资源能慷慨外借的。他们自己兜里都找不出几个钱,早就不复艾吉奥当年的盛况了——他是个贵族银行家,还有个会打算盘的妹妹,他们可没有!
但兄弟会准备先观察彭格列一段时间再下定论,主要是他们捉到了圣殿骑士和斯卡莱拉家族暗中交往的证据,立时决定将老对手划为优先级:管他们是彭格列还是蛤蜊的,先打击甜不辣最重要!
整个计划就这么展开了。由于斯卡莱拉家族位于一座城堡——准确来说,一个哪怕拉来大炮也得轰上半天的堡垒里面——刺客们先是暗中观察、接着制定计划(期间吵了好一阵是走水路突袭还是直接走陆地)、然后分配队伍(又是一阵“让我去!”等等的吵闹)、随后调动资源、准备出击,最后在斯卡莱拉堡垒那儿冲天的火光面前震惊勒马……
“这好像不是我们说好的突袭方式吧。”刺客目瞪口呆,“谁负责声东击西的?”
旁边的刺客默默举手,“我们。”
“你们怎么干的?”
“我们还没干呢!”
“那到底是谁干的?!”
这下,“到底是谁干的”就成了全西西里兄弟会最想找到答案的问题之一。他们打听了消息,先是得知彭格列的人不久后也赶了过来救火——真的假的,跑那么远来救火?那他们很有善心了。——刺客们怀疑了一阵是彭格列干的之后,又争论了一番彭格列众的战力问题:他们是怎么没有惊动任何人地“潜入”小镇和那背后的堡垒,然后让他们差点烧了个精光的?
就算是彭格列干的,那到底是彭格列中的谁干的?
对这个结论万分怀疑的刺客们很快打探到了另一条消息。据说斯卡莱拉家族烧毁的晚些时候,有一队老弱病残从堡垒后边的海滩绕了出来。那些人是被坏了心肠的黑手党藏在地下做人体实验的受害者——完全是圣殿骑士的作风!听到这里,几乎所有刺客都嘘了起来——但他们不是自己逃出来的。
他们差点儿就被烤熟在地下了。
是一个黑头发的年轻人把他们救出来的。镇民们能够保证,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个脸上带条疤的年轻人(有些刺客听到这里,已经竖起了耳朵),他只穿着衬衫马裤,衣衫褴褛,但完全看得出来是好料子的衣裳,也是好人家出身,只是慷慨地把外套领巾马甲全部分给了那些人。哪怕脸上沾着黑灰,狼狈得要命,也看得出来他仪表堂堂,样貌俊俏,甚至很受他们的欢迎——
(“你为什么讲这个?”一个刺客问。
“因为我在冒险潜入彭格列地区打探消息的时候被他们揍了。”刺客路易吉回答。)
——但最重要的是,他身上佩着剑。不仅是腰侧的那把长剑,他手臂上还有一层厚厚的护腕(刺客们惊呼:哦!);他甚至能在一片漆黑的通道里视物,一路领着他们走向光明……
一时竟然没人说话了。他们全都在用眼神激烈地交换着意见。
“听起来像鹰眼。”有人打破了沉默。
“绝对是鹰眼。”
“他手臂上的护腕……”
“绝对是袖剑。”
“他脸上的疤痕……”
“绝对是刺客!”
在他们兴致勃勃地讨论这位“黑发年轻人”的时候,他们的导师维吉尔圭达只是坐在那里,含笑看着他们,没有着急出声。很快,等到他们这一阵兴奋劲过去之后,就有人提出了下一个问题。
“但如果他是一个刺客,为什么我们从没听说过他?”
“听说他使的法国剑术。也许他是从那儿过来的。”
一提到法国,西西里兄弟会顿时陷入了一阵微妙的沉默。早些年,甚至是亚诺多里安还没扬名的时代,意大利兄弟会当然对这场发生在隔壁的“自由,平等,博爱”的运动很是支持,但随着波拿巴称帝,甚至是把中北部意大利变成法兰西的附属“王国”之后,意大利兄弟会自然就和法兰西兄弟会的关系一落千丈了。
“上一次法国人想来和我们‘结交’的时候,”有个刺客凉凉地说,“我们可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没让他的铁蹄蹬上我们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