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
陈怡静看着祁戈雅,好像看到了十八岁的自己。
一意孤行。自以为是。
每每想起令自己耿耿于怀的事,眼底便汪起一抹红。但是怎么也不肯哭,好像哭了就是输了,只是不知道在和谁比。
那种执拗、不安与迷茫,穿过两千年的时光,遗落在她的灵魂深处。
纵使一切早已风云流散,但她还是过不去。
陈怡静说:“我了解你。你一辈子都过不去的。”
她的话只是让未经后世的祁戈雅更加烦躁。
“你不了解我!你根本不了解我!若你当真了解我,你便不会轻描淡写地说这番话。”
“我是你的转世——”
“转世而已,我所经所历,你又知晓多少?”
“我怎么不知道?你不过就是为了前程,你就是想当那个什么大将军。”
“是。我是想做将军。可那又有什么错?难道我就活该贱着过?”
“……”
第188章识海之境6《五年富国三年强兵》……
十三岁那年,祁戈雅的双亲猝然离世。
丧礼未结,叔父便带着一家老少占了祁家的宅子,攫了祁家的营生。她和尔雅明明在自家却过起了寄人篱下的日子,处处看叔父脸色,还常常被当成下人使唤。
那种日子过了三年,西楚人踏破京宁,在城内烧杀抢掠。叔父为了保全自己,便将尔雅送给西楚人做妾。
新婚当夜,四十岁的新郎握住十四岁新娘颤抖的手,要拿去她手中的团扇。
那时他的耳后掠过一阵轻风,还没来得及看见新娘的脸,他的胸膛便被一剑贯穿。鲜血四涌,喷溅在新娘的嫁衣上。
那是祁戈雅杀的第一个人。
尔雅丢掉手中的扇子,仰起头看向她,杏眸盈泪:“姐姐……”
祁戈雅垂眸,拿指腹拭去溅在她脸颊的血液:“我带你离开这。”
尔雅不住地点头。
杀了西楚人,姐妹二人在京宁已无容身之处。
祁戈雅带着尔雅一路往东逃。
抵达京都时,所剩银两已经不多,便去一家酒肆做帮工。时值大将军摆生辰宴,尔雅去将军府送酒。翌日,大将军派人来请姐妹二人去府上做客。
将军大腹便便,不像久经沙场之人,倒也开口问起京宁的事。姐妹二人如实说了京宁沦陷时的见闻。将军扼腕叹息,说他一定会将此事上奏陛下,为京宁百姓做主。说罢便请她们用餐。两人时常干粮裹腹,一见到满桌的珍馐佳肴便忍不住咽口水。
姐妹二人大快朵颐时,将军一直微笑着看她们,又请她们喝昨日尔雅送来的酒。
“远道而来实在不易,本将军敬你们一杯。”将军一饮而尽。
尔雅闻见杯中酒的古怪,在席下偷偷拽姐姐的袖子。戈雅的酒杯举到一半就此停住。
将军的表情骤然下沉:“本将军敬的酒,岂有不喝之理?”
祁戈雅:“我姐妹二人不胜酒力,这酒实在喝不下。若将军有别的要求,我们必为将军效犬马之劳。”
将军眉目一展,由此提及昨日的生辰宴。原来那是为他已故的独子而摆。
他深知儿子九泉下孤单,要给儿子寻一门亲事。他问戈雅,愿不愿意让尔雅做他的儿媳。他保证祁戈雅以后富贵不愁。祁戈雅倏然起身,要带尔雅离开。但将军府是什么地方,来的容易,想走却难于登天。纵使祁戈雅自小习武,但一个人的力量实在有限,很快不敌那二十来个护卫,手脚都被钳制。
当时,将军一脚踩住祁戈雅的后脑逼她倒地。她强撑着起来,还是被他踩在脚下,脸死死贴着地。尔雅被几个护卫抓着,难过得要哭,满口答应了将军。将军笑逐颜开,将二人关押起来,说择日不如撞日,安排当晚成亲,子时便将尔雅与故子合葬。
“姐姐,疼不疼?”尔雅满眼都是姐姐的伤口。
祁戈雅看着自己袖口里流下来的血,淡淡地说:“尔雅。我们的命真贱。”
尔雅怔怔地望着戈雅。
姐姐把所有的不甘混进血液生吞下去,身体里长出一丛又一丛的野心。
那一晚,将军府走了水。火势汹汹,哀嚎遍地。祁戈雅用一把抢来的剑杀向那位将军。
未经沙场的大将军死在不要命的少女剑下,没有瞑目。
祁戈雅带着戈雅离开将军府。她要带她离开京都,正如从前离开京宁那样。
然而她杀的是燕国的大将军,当晚便被巡夜的金吾将活捉。
正是死局难逃之际。
一个人出现在她们面前。
“这火,怕是要一天一夜才能扑灭。”那人望着将军府滔天的火势慢条斯理道。
身后的守卫一脚踢中她的膝盖,要她下跪:“见了陛下还不跪?”
“都是我一人所为。”祁戈雅跪在那人面前,“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恳请陛下不要降罪我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