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遂良道:“夫人,帝後和谐,本是国之幸事。这事儿是为夫的不是,夫人你莫要哭了,莫要哭了。”
说着,褚遂良自己的眼睛也红了。
自家的闺女,还是被自己给耽误了啊。
作为臣子,褚遂良当然是不愿意看到废後这种事情的,因此,皇帝皇後有了和好的迹象,他打心眼儿里高兴。
可是帝後和谐,那他们家的二娘……
为了这事儿,褚遂良已经睡了半年的书房了,就是因为他这事儿办得不地道。褚遂良也知道自己对不住妻女,因此想着在别处弥补女儿一二。
就在这当儿,褚家的管家忽然在外面通报道:“主君,王承宗王郎君求见。”
褚夫人立刻不哭了。
褚遂良也擡起了头,道:“王郎君?老夫跟他不熟啊?他此来所为何事?”
“说是向主君求字。”
“他难道不知道老夫不收润笔吗?不见!”
在这方面,褚遂良可是很清楚的。他知道自己是顾命大臣,偏偏字又好,若是有人借着求字的名义向他行贿呢?所以他干脆,大门一关,任何求字的人一应不许入内,任何的润笔费坚决不受。
他家里的人和满朝文武都知道他这个脾气。私交比价好的同僚,他才会写一幅字作为节礼,换成其他人根本就没有这个待遇。让褚遂良恼怒的是,这个王郎君竟然如此冒冒失失地上门求字!这是在向他行贿!还是要他打破规矩啊?
就连褚夫人也觉得这个王承宗是来坑她的丈夫的,也道:“都说这些归德郎君从海外归来不懂规矩,我看这话不假!老葛,你说是不是?”
褚家的大管家就姓葛,因为上了年纪,因此被叫一声老葛,实际上,他是褚遂良年轻时候的小厮,最是清楚自家主人的,当下就道:
“夫人,老奴也是这麽跟王郎君说的。不想王郎君却说,主君与虞世南虞郎君丶欧阳询欧阳郎君一样,都是当世有名的书法名家,主君的字,他们师兄弟们都爱,只是之前也没个由子上门,更别说求字。因此,王郎君想借着这次的扑卖,向主君求字,也给公主殿下的首饰暖暖场。王郎君还说,若是主君能用帛书最好,那个能保存得更久。”
褚遂良傻眼了,他往前走了几步,道:“他真是这麽说的?”
“是的。王郎君还说,他日前已经拜访了虞郎君和欧阳郎君的家人,希望虞家和欧阳家也拿两样虞郎君丶欧阳郎君的字参加这次的扑卖。他还遗憾呢,说自己若是能早回来两年,说不定能多得两幅字呢。”
初唐书房四大名家,褚遂良丶虞世南丶欧阳询丶薛稷,其中虞世南和欧阳询已经挂了,薛稷生于公元649年,跟宣城公主一般大小。四大名家,眼下可不是只有褚遂良一个?
也许大唐之人不怎麽在乎,可对于这些归德之人来说,虞世南的字完全可以作为传家宝!
老葛见有门,当即就说:“主君,王郎君也说了,不用您以前写的,您只要给个数儿,愿意写几幅字,扑卖当天拿过去便是。不用现在就给。”
这条件,不可谓不宽厚。
褚夫人不说话了。
褚遂良也开始思考。
不是他说,这事儿,若是换了别的时候,他绝对是听也不听,直接就让管家把人打发出去。可是就跟对方说的那样,用他褚遂良的字为公主的首饰暖场,这就叫他难以拒绝了。
更别说,他还真心想为自家女儿添一两样首饰偏偏囊中羞涩没有底气在扑卖会上跟别人较劲。
褚遂良可是很清楚荥阳公主拿出来的那些首饰到底有多值钱的。别的不说,就说那些璎珞(即项链),价值连城的也不是少数。
褚遂良在屋子里转悠了两圈,这才道:“好吧。既然是为公主殿下暖场,又是为了平息粮价筹措粮草,那老夫就破例一次。你跟他说,六幅,我就写六幅字与他。”
六幅字。
褚夫人就知道,自家丈夫接下来的几天怕是都不得闲了。她最是清楚不过了,褚遂良对这字,是最虔诚不过的一个人,更别说这种要拿出来扑卖的字,更是不能马虎。要写好这六幅字,需要耗费的精力可不少。
褚夫人想了又想,最後还是从自己的压箱底中拿出了一匹上好的素绢来,亲自裁剪了,给褚遂良写字。
闺女进宫能有多少东西,就看这几幅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