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仁佑怒道:“当初如何?你说!当初如何?那是公主殿下!万岁唯一的嫡女!娘子唯一的骨肉!”
“可是黄冠子道长说……”
“说什麽?!仇人!是你们先把公主当仇人看待!公主才会视汝如仇寇!”
“你竟然还骂我!当初黄冠子道长算出来的时候,你自个儿不也是深信不疑的吗?”
王仁佑立刻不说话了。
当初王皇後还是太子妃的时候,王仁佑就跟妻子柳氏找上太史令李淳风卜算凶吉——也就是柳氏说的黄冠子道长——结果李淳风一算就摇头,怎麽问都不开口。王仁佑夫妇非常奇怪。柳奭得知妹妹妹夫的困惑之後,收买了太史局一个小吏,方才得知,按照卦象,若是生了皇子也就算了,若是生了皇女,只怕是王皇後前世的仇人投胎。
那小吏还转述了两个要点,一个是酉时四刻,一个则是王皇後若是不能一举得男,只怕就是贵为元後,也怕是在後位上坐不稳。
不想,数月之後当年的太子妃如今的王皇後果然在酉时四刻生了一个女儿出来,还伤了身子!
柳氏道:“现在怎麽办!你说啊!真是太可笑了!谁家女郎把手伸到父亲的房里的?!谁家女郎给父亲张罗妾侍的?!”
“你够了没有?!”
“没有!”柳氏道,“我说你,你就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吗?皇帝都有要废後了!我能不着急吗?娘子,娘子可怎麽办啊……”
柳奭道:“妹妹,现在不是哭泣的时候,我已经跟令狐侍郎丶褚大夫等诸位大臣都确认过了,不但有天使去了他们府上,荥阳公主甚至亲自拜访了褚大夫。”
柳氏一抹眼泪,道:“不,不行,这件事情,我一定要让娘子知道!”
柳奭道:“然後呢?”
“自然是让娘子好好管教女儿!”
“妹妹!你难道忘记了,公主自幼是陛下教养的,质疑公主的教养,就是质疑陛下!在陛下对皇後已经生了嫌隙的情况下,娘子再贸然管教公主,恐怕只会适得其反。”
“那我们要怎麽做?”
“明日,妹妹请求入宫觐见娘子。我也会寻个机会去後宫。”
柳氏又一次忽略了丈夫,边上的王仁佑满心不是滋味。
就跟李如意说的那样,李治登基的这一年多来,柳奭仗着中书侍郎的便捷,经常出入後宫,反而是他这位正经的国丈没有去过几回宫里。流言中宫人只知柳中书不知魏国公一事,王仁佑如何没有听说过?
可是有什麽办法呢?谁让柳奭是中书侍郎,大权在握。
不过,这一次,王仁佑决定做些什麽。
第二天一大早,王仁佑在妻子动身之後,自己也坐了步辇去了宫门上。
对于王仁佑的求见,宫人和侍卫们虽然惊讶,却也没有太过诧异。
——国丈终于坐不住了!
不独那些宫人们这麽想的,就连李治也是这麽想的。
王仁佑到底是李治的丈人,就是对王皇後有诸多不满,李治还是立刻停下御前会议召见他。
不说李治和王仁佑这边,且说王皇後,得知了母亲和舅舅的来意之後,也是怒火攻心。只是她到底是皇後,因此只能绷着脸,坐在那里不说话。
柳氏见女儿不接口,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娘子,你可要尽早打算啊~!”
王皇後道:“母亲说的哪里话来!她到底是陛下一手养大的,与别的皇子皇女不同。”
柳奭道:“陛下,臣以为,陛下最好能把公主叫来,让臣问一问。”
“那就有劳舅舅了。”
这是柳奭第一次正儿八经地跟李如意交流,在他看来,上一次是他轻敌,把这位嫡公主当成了一般的小女孩,这才被抓住了弱点,溃不成军。可是今天,他会用自己的眼睛真正看清楚这个八岁的孩子。
少时,李如意就来了,坦坦荡荡地给王皇後行礼,却让柳氏看着她就有气。她才坐下,柳氏就开口了:
“公主如今显达了,连外祖母也不认了。”
柳奭一听,立刻就道:“妹妹,让我先说。”
“是,兄长。”
柳氏不作丈夫,却很怕哥哥柳奭。
柳奭道:“臣敢问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可知,您乃是元女。”
元女,就是原配皇後之女的意思,如果王皇後有亲生儿子的话,她的儿子也能被尊一声元子。
“柳中书说错了,母後若是出了事,那您叫我元女还使得。如今母後还好好地坐在这里,您叫我元女就不合适了。”
元子丶元女,这是原配皇後的子女针对继皇後的子女的特别称呼。无论是不是原配,只要是皇後所出的皇子皇女都是嫡皇子嫡皇女,但是,只有原配皇後的子女才能被称为元子元女。原配皇後没有亲生子女的情况下,第二任皇後所出子女才能以元子元女呼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