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乩界的琉璃穹顶之上,万道霞光骤然逆涌,如煮沸的金汤翻卷不息。坐落于界域中央的莲华神宫深处,那座由万载玄冰与先天灵玉铸就的沉睡祭坛,正出不堪重负的“咔嚓”碎裂声。
祭坛中央,一道高达千丈的身影缓缓睁开眼。那双眼眸本是宇宙初开时的混沌之色,深邃无波,此刻却翻涌着不属于神祗的剧烈情绪——是人间烟火的温度,是戏台上水袖翻卷的炽热,是血色浸染时撕心裂肺的痛楚。
“解雨臣……”
低沉的声音在神宫内回荡,每一个字都带着天地规则的震颤。柏麟帝君,这位来自琉璃界的古老神只,此刻正经历着诞生以来最汹涌的“心劫”。青莲真灵归位,并非简单的神魂合一,而是将那一段名为“解雨臣”的人间历劫记忆、情感、乃至灵魂深处的烙印,强行融入这具冰冷威严的神躯。
他能“看”到杭州西湖边吴邪递来的那杯热茶,能“听”到新月饭店里张起灵沉默的守护,能“感受”到霍秀秀在他怀中颤抖的绝望。那些属于“小花”的喜怒哀乐,如同最猛烈的野火,点燃了他亘古不变的神性。
庞大的神力在体内横冲直撞,平日如臂使指的法则之力此刻竟频频失控——殿外一株万年不谢的琼花瞬间枯萎,又在下一秒绽放出妖异的血色;祭坛四周的镇界神灯忽明忽灭,险些熄灭。
“帝君!”殿外传来急切的仙音,是负责守护神宫的金甲天将。
“退下。”帝君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痛楚,指尖划过虚空,一道无形的神力屏障将神宫彻底封闭。他必须独自面对这股“人性”的冲击。
解雨臣为救吴邪等人自爆真灵的画面在他识海中反复回放,那股决绝的牺牲之意,如同最锋利的刀刃,劈开了他神性的壁垒。
“羁绊……为何如此灼热?”他喃喃自语,神躯表面竟浮现出细密的裂痕,那是神力紊乱导致的神体损伤。
与此同时,天乩界西极的“守正仙宗”内,几位须皆白的仙尊豁然起身,望向莲华神宫的方向,面色凝重。
“帝君神力波动异常,似有……情劫反噬?”一位灰袍仙尊抚须低语,眼中闪过惊疑,“听说当年帝君自愿历劫,天道本是为了让其入世勘破‘情’之一字,怎会……”
“未必是坏事,”另一位红袍仙尊沉声道,“但也可能是……变数。若帝君因人间情感而神力失控,恐给‘那边’可乘之机。”
他们口中的“那边”,指的是天乩界千年未曾露面的宿敌——盘踞在归墟边缘的“幽夜魔族”。此刻,魔族禁地深处,一双覆盖着暗紫色鳞片的巨眼猛然睁开,眼中映出天乩界的动荡,出低沉的狞笑:“天乩老儿……你也有今天。归墟的祭品,或许该提前准备了。”
盗墓界,长白山
青铜宫殿内,腥甜的血味与金属锈蚀的气息混杂在一起,令人窒息。霍秀秀是被胸口那枚青铜铃铛的最后一丝凉意唤醒的。
她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是空无一人的祭坛中央——那里只剩下一滩渐渐干涸的血色,以及空气中残留的、属于解雨臣的最后一缕熟悉香粉气息。
“小花…小花哥哥…”
两个字从喉咙里挤出来,带着破碎的呜咽。她挣扎着爬起来,膝盖磕在冰冷的青铜地面上,疼得几乎麻木,却远不及心口的剧痛。她亲眼看到他化作光雨消散,为了炸碎那暗金小棺椁,为了护住她和吴邪、张起灵。
“不……小花哥哥!”她扑到那滩血迹前,指尖颤抖着触碰,却只摸到一片冰冷。泪水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
她想起小花哥哥总是笑着说“秀秀,别怕”,想起他在塔木陀为她挡下危险时的背影,想起他最后看向她时,眼中那决绝的温柔。
“呜呜……”压抑的哭声变成撕心裂肺的恸哭,整个宫殿仿佛都在她的悲痛中震颤。
哭了不知多久,直到眼泪流干,喉咙嘶哑,她才猛地想起什么,转头看向吴邪和张起灵。
吴邪躺在不远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胸口那个被抽出“命魂”的空洞处,原本缠绕的青铜光丝此刻黯淡无光,像一条条死去的蚯蚓,无力地垂落。他的气息微弱到几乎感觉不到,只有胸口极其缓慢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而张起灵则靠在青铜柱旁,黑金古刀吊在身侧,双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他双眼紧闭,脸色同样苍白,但不同于吴邪的是,他周身萦绕着一层若有若无的淡金色光晕——那是麒麟血在做最后的本能守护,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吴邪……张大哥……”霍秀秀连滚带爬地过去,先探向吴邪的鼻息,又摸了摸张起灵的脉搏。两人的生命体征都微弱到了极点。
“不行……不能就这样放弃!”小花牺牲自己救下他们,她不能让他们也死去。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淹没她,但小花哥哥最后那句话仿佛在耳边响起:“活下去。”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看向吴邪胸口的空洞,那些青铜光丝虽然沉寂,但似乎并未完全断裂。是因为小花哥哥自爆的冲击,还是归墟力量的反噬?她不懂玄奥的道法,但她记得小花哥哥曾说过,这青铜光丝与归墟、与那暗金小棺椁有着某种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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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铃铛!”她低头看向胸口的青铜铃铛,此刻它已经失去了光泽,变得和普通古物无异,只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残留。这是小花留给她的最后守护。
她将铃铛贴近吴邪的胸口,试图将那丝暖意渡入,但毫无作用。青铜光丝依旧沉寂。
“怎么办……怎么办……”她急得满头大汗,目光扫过宫殿四周。这座由归墟之力构建的青铜宫殿,此刻似乎也因为核心(暗金小棺椁)的重创而变得不稳定。墙壁上的浮雕不再流淌诡异的光,有些地方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张起灵紧握的双拳似乎动了一下。她连忙凑过去:“张大哥?你醒了吗?”
张起灵没有睁眼,但眉头微蹙,似乎陷入了某种剧烈的挣扎。他周身的麒麟血光晕忽明忽暗,一股若有若无的煞气从他体内溢出,又被强行压制下去。霍秀秀知道,这是麒麟血在对抗归墟的侵蚀,但力量已经快要耗尽了。
“张大哥,撑住!”她握住他冰冷的手,“小花用命换我们活着,我们不能辜负他!”
就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祭坛后方的墙壁上,一道裂痕正在缓缓扩大,透过裂痕,似乎能看到外面翻涌的沙暴——但那沙暴的颜色异常,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金色,还夹杂着扭曲的光影,如同海市蜃楼被撕裂的碎片。
“那是……出口?”霍秀秀心中一动。难道是因为暗金小棺椁受损,宫殿的空间壁垒出现了裂隙?这可能是唯一的生机!
但她刚想站起来查看,脚下的地面突然剧烈震动起来!穹顶那只被重创的巨眼,此刻竟再次睁开,虽然瞳孔处布满裂痕,光芒黯淡,却透着一股怨毒的杀意,死死锁定了她!
“吼——!”
无声的咆哮在宫殿内回荡,墙壁上那些原本沉寂的青铜浮雕突然活了过来!龙、鬼面、持戈的武士浮雕从墙壁上剥离,化作实体的青铜守卫,迈着沉重的步伐,挥舞着武器,朝着霍秀秀、吴邪和张起灵扑来!
穹顶巨眼的杀意如实质般压下,霍秀秀只觉得呼吸一滞,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那些活化的青铜守卫动作僵硬却力量惊人,手中的青铜戈矛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直刺而来。
“糟了!”霍秀秀下意识地将吴邪和张起灵往身后拉,同时抓起张起灵掉在地上的黑金古刀。她虽然懂些拳脚,但面对这些由归墟之力驱动的青铜守卫,根本毫无胜算。
“当!”第一只青铜武士的戈矛劈下,霍秀秀用尽全力举起黑金古刀格挡,巨大的冲击力让她手臂麻,虎口瞬间震裂,鲜血滴落在青铜地面上。
“不行……这样下去撑不了多久!”她咬紧牙关,目光再次瞥向那道裂痕。出口就在那里,但隔着几只凶戾的青铜守卫,还有穹顶巨眼的锁定。
就在这时,她怀中的青铜铃铛突然微微热,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叮”响。虽然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让扑来的几只青铜守卫动作顿了一下,眼中的凶光似乎也黯淡了些许。
“铃铛……还能起作用?”霍秀秀心中燃起一丝希望。她强忍着手痛,将铃铛举高,用尽全身力气喊道:“小花!帮帮我!”
她不知道这是否有用,但那是她唯一的寄托。铃铛似乎感应到了她的呼唤,光芒虽然依旧微弱,却稳定了一些,持续出细碎的清响。那些青铜守卫的动作变得更加迟缓,像是被某种力量干扰。
“就是现在!”霍秀秀抓住机会,用黑金古刀逼退一只青铜鬼面,连滚带爬地朝着裂痕的方向移动。她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向前。
然而,穹顶的巨眼似乎被这铃铛的力量激怒了。“咔嚓”一声,暗金小棺椁上的裂痕再次扩大,一股更加狂暴的黑暗力量从棺椁中涌出,注入巨眼之中。巨眼的光芒骤然变得刺目,那些青铜守卫猛地加,身上浮现出诡异的暗金纹路,力量暴涨!
“不好!归墟意志在修复力量!”霍秀秀心中一沉。她能感觉到,随着暗金小棺椁的力量注入,整个青铜宫殿的空间都在变得更加不稳定,外面的沙海似乎也传来了更加狂暴的呼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