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雾气被斩落一次,终于安静了下来,等应止继续往里走了好一会,才重新蠢蠢欲动地动起来。
这一次,“它”变成的是当时玄机阁里,那几个人的模样。应止连眼都没抬一下,直接提剑杀了。
后面可能是没办法了,它变的东西开始毫无逻辑,最后甚至连天榜时的“杜览”都在里面。
还没等应止继续拎着陵川斩过去,那团血雾自己就主动散开了。
在应止以为一切结束之时,心障居然又一次变换了起来。
这一次,不是任何一个他认识的人,而是搭建了一片宏大的场景。
应该是在某个宫殿的内部,只不过已经被摧毁的不成样子,只能从地面上的碎玉,看出几分曾经的模样。
那周遭人山人海,团团围住最中间的两人。应止不知道心障在搞什么鬼,下意识提着剑斩过去,却又在那一刻生生停了下来。
因为他终于看清了其中一人的脸,那是温听檐。
而就是这近在咫尺却又毫无动作的一刻,应止被那缠绕而来的猩红雾气,给一把拖入了心障里面。
应止再次睁开眼,心口疼得无法描述,甚至连动弹都困难,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压在他的身上。
他借着“自己”的视线,看见了停在他面前的温听檐,对方半跪下来,为他输送灵力,缓解痛楚。
“应止”的视线落在他的眼睫,轻轻阻止了他的动作,然后抬手拂上了他的唇,暧昧地厮磨。
他察觉到温听檐惊愕地抬起了头,却越低头靠的来越近,最后在咫尺之间轻轻留下一句:“你要是早点带我走就好了。”
应止很确定,自己的脑海里面没有这样的画面,可心障反应的只有内心深处的涟漪,很少会有自己搭建的幻境。
更遑论是这样庞大而真实的幻境。
应止在躯壳里面,缓慢地意识到,这应该就是他所忘记的,在陵川幻境的记忆。
“你不是说会消除我在幻境里的记忆吗?那现在这是怎么回事?”应止在识海里面问陵川道。
陵川的剑灵在他的手边看着他,“是啊,为什么连你自己都不记得的事情,你的心障会记得呢?还只有这一点记忆。”
明明这个幻境长久的有整整百年,为什么你的心里只有这一个瞬间。
“应止,在终局的时候。你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陵川问。
应止听见他的问题,狠狠愣住了。
他当时心里在想什么呢?
崩塌的一切重新倒回,他的视线重新回到温听檐停下脚步的那时,他又一次看着温听檐输送灵力,被摩挲着唇瓣。
答案好像呼之欲出,但只是想想那个可能性,他的心脏就好像要停止跳动了。
陵川和他共享情感,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小声地说:“为什么你不承认呢?那不叫关系好。那叫年少慕艾。”
——为什么你不承认呢?那叫年少慕艾。
——应止,你是喜欢温听檐吗?
应止的心好像被这几句话给拽了出来,脱离于躯体视角的限制,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终于没法再去欺骗自己。
他低低沉沉地笑起来,但轻而呜咽的声音,更像是在流泪。
那一刻,他是想吻下去的。
他自己都忘记的事情,却因为那一刻无情道心的动摇,而被心障所记住。
在天地混乱,人人恨不得将他诛之的场景下,他以为他的痛楚是因为那个针对他的大阵,和身上的伤痕。
但当时他的痛苦,是因为他的道心在发疼
应止从洞府里面睁开眼睛时,带着和当时幻境里一样细细密密的疼痛,如同针扎,将道心刺穿地千疮百孔。
距离他闭关,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了。毕竟神识里面的时间和外面截然不同。
他挣扎着从里面扶着墙壁走出来,等见到天光时,下意识往下面一望,在意识恍惚间,好像看见了一场落雪。
等他重新凝实视线往那处看去,才发现那里不是是什么落雪,而是一片洁白的花林。
那花应止再熟悉不过了,毕竟那是他从剑峰上亲手折下来的花。
但他同时也清楚,这种花不会成林。这么短的时间,就算温听檐再怎么去想办法改变它的习性重新栽培,也很难做到这一点。
现在他所看见的景致,只有一个原因。这花林里的一部分,是温听檐灵力而幻化出来的。
四月廿三,温听檐始终没有等到人出来,但那天毕竟是应止的生辰,不论怎么说,他都该送上一份生辰礼。
只是这次,礼物没办法亲手递交到应止的手里。所以温听檐选择了这样的方式。
送他一片,一出来便如同落雪般的花海。
——“等我结元婴的时候,它会在门外变成一片林子吗?”当时刚获得天榜第一的的应止问。
——“不知道。”温听檐说。
温听檐当时的回答很轻,没有表情地往屋子里走。应止以为他根本就没有在意那句话。
但现在看见遍布的花海,他才知道,温听檐其实什么都记得。
随着道心的破碎,他的修为也开始溃解。
忍不住跪坐下来的时候,五脏六腑都是冰冷刺骨的疼痛,就好像剑气落在了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