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旧话复刻
“谁告诉你自己有妄想症这件事情的?”
裴以绥看着林珩年临近崩溃,他急忙上前抓住对方双手,一只手绕到对方脑后,五指陷在头发里轻轻往后拉了一下。
这个动作算不上太好,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林珩年被动抬头与裴以绥对视,他目露痛苦,根本没听清刚才对方说的什么话。
那头乖顺的头发被抓得乱糟糟的,他又开始流泪了,哭起来总是悄无声息的,却很能让人共情。
“谁跟你说你有妄想症的?”裴以绥又问了一遍,这次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生气。
林珩年几乎是立马想到了刚才两个人在门口时无声的对峙,他眼神闪烁,眼珠缓缓朝旁边移,不去跟裴以绥对视。
过了片刻,他才轻声开口:“没有人,是我自己发现的。我根本不敢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只有你知道。”
他那时候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接受自己凭空想象出了一个人这件事情,又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去试着抹杀那个人,试着让自己看上去正常一点。
但是,他发现那些虚妄的形象已经深刻烙印在自己脑海之中,总会在他放松警惕的时候钻进他的内心。
戒不掉,赶不走。
于是,他只能伪装自己,远离人群,将这个秘密深埋在心底。
孤独也没关系,他最擅长的就是十年如一日地独自前行。
他那时候跟林庆国说的话是真的,他是真的做好了藏一辈子的准备,只要裴以绥不知道,那他就还是个正常人。
他喜欢裴以绥,想要跟对方在一起。
以前他虽然害怕,但是从来没想过让别人闯入自己的生活,甚至有时候他会产生跟虚妄过一辈子的疯狂想法。
可现在他只想让自己显得正常一点,再正常一点。
就算一切都是镜花水月,至少他窥见过。
“哎……”
正当林珩年思绪飘远之际,裴以绥忽然叹了口气。
一个短促的音节,林珩年却莫名从中听出了后悔的意思,于是他的心也如这声叹息一样,被风吹冷。
他就像是那只被装进箱子里的薛定谔的猫,紧张地等待着被人打开盒子。他期待着也绝望着,心中既高兴又难过,在没有看到对方脸上的表情之前,他会一直被这两种情况折磨着。
然而现在,他终于看清了裴以绥脸上的表情。
是笑,又不太像笑,林珩年没见过谁高兴的时候会扯出这么难看的笑容。所以,他想裴以绥是难过的。
为什么难过呢?
“是我的错。”裴以绥说。
“跟你没关系。”
林珩年张了张嘴,想说这件事情跟你完全没有任何关系,你没有一点错误,错的是我一直不肯放下执念。
可他向来不会安慰人,话说出来之后听起来像是冷硬的拒绝。
于是,他又开始懊悔自己以前没有多去学习说话的技巧,才导致现在连话都不会说。
林珩年低着头苦恼,完全不知道他现在看起来有多可怜,头发歪七扭八翘着,前面刘海的发梢上沾着一点泪水,颜色比别的地方深,眼尾连着整个薄薄的眼皮全部红透了,眼眶中残留着泪水,睫毛湿得沾在一起,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鼻头和嘴唇都红红的。
因为长得白,所以红在他脸上也要明显很多,让人无法直接忽视。
他嘴角向下撇着,一直上翘的狐狸眼也耷拉下来,看起来自责又后悔。
裴以绥心头一瞬间漫上让人堵涨的心疼。
林珩年太善良了,他总是习惯把最坏的留给自己,就算是难过,也要建立在不影响别人情绪的基础上。一旦让他察觉到对方被他影响,那那些令人窒息的难过也要往旁边退,因为他会感到自责和无措,会想他又让别人难过了,会产生挫败和自我厌弃。
怎么会跟我没关系呢?
怎么就跟我没关系呢?
裴以绥终于忍受不了,一伸手将对面的人大力搂进怀里。
他们两个几乎是撞在一起的,胸腔碰撞时迫使喉咙发出短促的呼声,林珩年对于眼前的状况有些懵,他不明白裴以绥为什么会忽然抱自己。
人处在紧张状况下身体会自动开启防御机制,林珩年本来就对感情一知半解,现在更是一团乱麻,摸不着头绪。
“你、你很难过吗?”
他几乎是有些无措地问裴以绥。
裴以绥每次拥抱的时候总喜欢用胸肩将林珩年的身体完全包裹在自己怀里,然后搂紧。
这是一种极具安全性的拥抱,能够很好地缓解林珩年的紧张情绪。
他见裴以绥不回答自己,于是伸出右手可靠地轻轻在对方后背上拍了拍,权当安慰。
林珩年的情绪感知能力很差,他的难过被压在心底太久,每次只要一冒头就会被重新按压,如此循环往复到现在,‘难过’这个情绪在他身上好像太浮于表面。
他不关心自己的难过,所以也不明白裴以绥为什么难过,只是学语般模仿着问他是不是难过。
“不是难过,是后悔。”裴以绥说。
他双手扶住林珩年的双肩,朝后退了两步,跟对方隔着半臂距离,眼神澄澈又无比认真地凝视着林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