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绫摇了摇头,喝了口鸡汤,忽而抬眸:“墨卿公子来了吗?”“来了,但皇上吩咐,说您身子虚弱,不许任何人打扰,明日再让他给您弹曲听,所以今日就不送他走了。”小德子顿了顿,小声道,“皇上说……来回太麻烦了。”时绫一怔,“那墨卿公子现在在哪?”小德子摇头:“这个奴才就不知了。”时绫轻轻“哦”了声,有些失落,又问:“葵葵呢?”“在外头呢,奴才这就去抱进来。”说罢,小德子小跑出去。-夜深。时绫吹灭了其他烛火,只留下了个火光微弱的,上床拉下床帐。葵葵睡得正香,肚皮一起一伏,时绫摸了摸它,也躺下准备睡了。忽然,一声尖叫划破寂静的紫禁城,紧接着便是宫女的哭嚎——“走水啦!走水啦!快来人啊!”“哪里走水了?”“宁安殿走水了!快叫人,叫人啊!!”不消片刻,坤宁宫内也亮起了灯。宁安殿,是先贵妃所居之地,宫殿阔大,装饰华美,一旦失火便极难控制。如今火势已起,火光将半边天都映得宛如白昼。紫禁城上上下下的宫人,包括坤宁宫在内,提水,拿湿被子、帘子,马不停蹄朝宁安殿方向奔去。时绫也被惊动了,本能地欲掀开床帐看个究竟,还没动作,寝殿门却“吱呀”地被推开。他手又缩了回去。小德子很少如此鲁莽,就算真有急事,进来之后也会先轻唤他一声。殿中寂静到诡异。除了疯皇帝,不会再有时绫的心跳都漏了一拍。尚未来得及作反应,肩头的大掌轻轻收紧了些,随即传来一声温柔低语,像是怕他不认得似的,小心翼翼地补了句:“别怕,是我。”嗓音低哑,藏着未褪的疲惫,却温得近乎缱绻,如夜里骤落的雷霆,从头顶劈了下来,使他脑中一片空白。仙尊的声音。可是,宫墙高耸、守卫森严,仙尊失了灵法,是如何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但肩头温热的大掌触感真实,声音真切,近在咫尺。时绫缓缓回头,动作迟疑,都怕一切都是幻觉,会一触即碎。泽夜高大颀长的身形正立在床边。殿外的宫灯在他身后亮着,微光勾勒出他的轮廓。发稍有些乱,眉眼依旧锋利,不过藏着浓浓疲意,眼下青黑。他静静注视着床上呆愣的时绫,眼底的担忧浓得几乎要溢出。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一整个夜晚那么漫长。时绫的心轰地撞上胸腔,驱使他猛地跪坐起来,扑进泽夜怀里。“仙尊!”时绫哑哑地喊出来,死死抱住泽夜,手臂收紧,全身寒凉。刹那间,压在胸口的惶恐、惊骇、委屈、疲惫尽数涌上来,像是洪水破堤,再也拦不住。他把脸埋进泽夜颈窝,指尖抓着他背上的衣料。不是梦。不是幻觉。仙尊真的来救他了!他声音极轻,像是在喃喃,又像在确认,一遍遍重复:“你真的来了,你真的来了……”泽夜慢慢回抱住他,喉头滚了滚,低头,轻轻吻上他发顶。“来接你回家。”时绫鼻尖发酸,眼眶泛红,却没落下一滴眼泪。明明总是轻易掉泪的,可这一刻,他竟高兴得哭都哭不出来。两人紧紧相拥,忽然,时绫察觉到有什么湿湿的东西落在了他的头顶,温温热热。他愣了下,以为泽夜受了伤,连忙从他怀里退出来,抬起头,双手急切地捧住他的脸,眼中满是藏不住的慌张与担忧。烛火被他方才吹得只剩下了盏火光微弱的,现在烧得也差不多了,殿内越发昏暗,泽夜的面容也越发模糊。他下意识伸手去摸,指尖触到一片湿润,然而并未闻到血腥气。时绫将指尖放到面前凑近了看。透明的。是泪?他怔住,不敢相信,于是倾身凑近泽夜,直到两人的鼻尖都快要碰上,他才看清。清晰晶亮的泪水,沿着泽夜的眼角滑落,毫无声息。时绫睁大眼,“仙尊……你哭了?”泽夜没有回答。他只是站着,像块木头一动不动,像是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泪是从何时落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