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涩从章路远的胸口慢慢涌上来,他手里的烟不知不觉快烧到尽头,一瞬没注意,指尖被烫到,微微一抖。
烟味混着那一点刺痛,像是从里到外狠狠地提醒着他,这场他以为还能继续下去的较量,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模样了,游戏规则变了,而他还站在旧的棋盘上。
“周越……”他在心里无声地重复着这个名字,越想越熟悉,脑子深处有什么被轻轻翻开,夏知遥曾在不经意的闲谈里提起过,小时候邻居家的弟弟,原来是他。
这一刻,那些被时间裹挟的细节全都回了血:他记起她描述过对方少年时沉默又固执的模样,记起那种熟悉的语气,再看眼前这个男人,西装、眼镜、姿态从容,隐隐却仍能看出某些旧痕。
章路远抬起头望向夜空,嘴角那条弧度先是自嘲,下一秒就扭曲成苦涩:“原来是这样。”
他脑子里飞快地翻出那些项目的细节:财务、人脉、她手上握着的谈判筹码,还有周越新近介入的那些投资,原本只是为了试探和拖延,如今在他心里却变成了一张无声的网。
“护得了她今天,护得了她一辈子吗?”他在心里轻声说,唇角浮出一丝冷淡的笑,烟头的光在笑意里一闪,显得阴影更深。
第100章Chapter100郑晓天和夏知……
章路远掏出手机,是一个未接电话和一条微信:【喝酒就别回家了,吵醒我们。】
他没有觉得意外。这样的语气、这样的距离感,早已是他们婚姻里习惯的温度,一半日常,一半麻木。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贪恋当年夏知遥给过他的那点温情,那份在记忆里早已泛黄的温度,成了他如今最危险、也最无法放下的执念。
他让代驾把自己送到另外的房子,那是他早年自己一个人的公寓,很多个不回家的夜晚,都是在这里度过。
他没有立刻回卧室,而是径直走到酒柜,自己又倒了杯酒,像要延长这场孤独,酒精在喉咙里烧出一股钝钝的麻木感
几乎到深夜,他跌跌撞撞回到卧室,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似乎是睡了一会儿,又被什么惊醒,清醒地望着窗外的霓虹与微亮的天光交错。
最后,他索性坐起来,走到书桌前,掏出笔记电脑,打开的瞬间,屏幕的白光一瞬间点亮他的脸,把那层疲惫、酒精和怒意全都照出来。
桌上的笔记本屏幕停在一张照片上,照片随着他的手一会儿放大一会儿还原,他在反复确认着,也是在折磨自己。
那双一向淡漠的眼睛里闪过许多,讽刺、怀念、不甘,还有一抹几不可见的自嘲。
他最不能忍受的,不是她义无反顾的离开,而是她竟然用另一个人填满了他留下的空白,那个人的出现,把他所有的试探、等待与布局都打得稀碎。
屏幕左下角蓝色的发送按钮静静躺着,像在勾引他心底最后一点阴暗,章路远闭了闭眼,光标点开定时发送。
一瞬间,左下角“已安排发送时间”几个字跳出来,他又犹豫着是否要去点删除或者延后邮件,却在最后抽回了手。
“夏知遥……”他在心里轻声念着这个名字,“别以为有了周越,就真能彻底摆脱我。”
他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脆:“你们也一样,想拿走属于我的东西,总得付出点代价。”
第二天晚上,周越刚收拾好文件,准备合上电脑,邮箱的提示音在寂静中突兀响起。他下意识点开邮件,陌生的发件人,主题栏静静躺着一行字:不知道你看到这些照片,会作何感想。
周越眉心一跳,手指滑动鼠标,屏幕上缓缓展开几张照片:郑晓天和夏知遥互相搀扶着,明显是都喝多了,照片一张张看下去,最后,是他俩一起进了一个酒店房间的门。
照片拍得不太清楚,光线昏暗,明显是偷拍的角度,却足够让人浮想联翩。
周越的指尖在鼠标上僵住,青筋在手背上一条条绷起,一股热流沿着脊柱直冲脑门,耳边轰然炸响。
他一向知道郑晓天风流成性,却从未想过,夏知遥也会出现在这样的画面里。
屏幕的光映在他眼底,熟悉的焦躁感在胸口攀爬,一寸寸逼近心脏,这感觉与两年前在纽约时一模一样。
那时手机屏幕上是她说要走的消息,这次是几张照片,回忆与现实交错着,将旧伤无声剥开。
周越心底第一个念头几乎是本能的: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像毒刺扎进心口,生出愤怒、怀疑、失望,还有难以启齿的背叛感。
他猛地起身,屏幕上的照片在视野里放大又模糊,他像站在深渊边缘,再往前一步,情绪就要彻底失控。
下一秒,他几乎本能地抓起手机,两下划出夏知遥的电话,盯着那个熟悉的名字,胸腔里的怒火和隐隐的恐惧纠缠着,那一刻,所有思绪都化成一个念头:问清楚,要她亲口说出答案。
狠狠按下去,拨号音在耳边炸开,一声、两声、三声……单调的嘟嘟声混合着夜色和他胸口的翻腾,每响一次,心跳就敲击一次,像在等一场审判。
“……喂?”电话那头传来夏知遥的声音,沙哑又轻,尾音带着没醒透的迷蒙,“周越……?”她又轻轻回答了一声,似乎是清醒了一些:“怎么了,我在沙发上睡着了。”
“……知遥。”周越低声开口,声音比刚才沉了几度,混着压抑和一股骤然升起的冷意。
那一瞬间,怒火和质问都被按在喉咙里,化作冰冷的直觉沿着脊柱往上爬,周越整个人僵在原地,眼神深处亮起一抹极深的光,唇微微张开,却什么也没说。
他突然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手机那头,夏知遥还在迷迷糊糊地等他回答。这头,周越的世界已经悄无声息地翻转。
他盯着虚空,眼神一寸寸收紧,整个人安静下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终于变得平稳:“……我加完班,一会儿就回家。”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夏知遥打了个哈欠:“嗯,好的。”语气软软的,半梦半醒。
周越垂下眼,肩膀微不可察地松了松,声音放得更低更温柔:“你饿不饿?我带点吃的回去。”他记得夏知遥中午就回家补觉去了,肯定是没吃饭。
“是啊,睡一下午是有点饿了。”夏知遥轻轻应了一声,声音里有笑意,也有还没清醒的迷糊。
电话挂断,周越长长叹了一口气,胸腔里的怒火一点点退去,整个人瞬间清醒而理智。
周越把照片调到最大,整张屏幕几乎只有灰白与模糊的影子。光标在触控板上一下一下划过,他的视线像一把刀,细细剖开每一寸细节。
忽然,他的指尖停住。照片右上角、灯光昏暗处,有一块几乎被忽略的小牌子,金色的字在墙面上微微反光,那是酒店的装饰墙,LOGO只露出半截,却依稀可见“××HotelShenzhen”的字样。
他靠近屏幕,呼吸变得极轻,手腕一拧,照片再放大一格。那一串字母和拼音终于完整跳进视线,像一枚钉子钉进心里。
“……深圳。”周越低声念出,嗓音沉下来,眼神一点点变得清冷。
周越点开公司的数据库,页面一页页往下翻,直到看见那个熟悉的,Nexora落地深圳的项目,当时是夏知遥和郑晓天一起去深圳谈的。
周越停下了,盯着屏幕上那行字看了很久,那是两年前,他在纽约焦虑症最严重的时候,夏知遥逃走没几个月,他从夏知遥的朋友圈看到她加入了新公司。
再没过多久,Nexora入亚,最后没有选择传统的大公司,而是定了天行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新公司,这个案例成了天行的王牌案例,整个行业都在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