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锦然训斥道:“快扔了!”
“不要!”晚晚把竹篮藏在身後,警惕地望着祖父。
楚锦然头疼不已,轻言细语道:“晚晚乖,这可是虫子,会咬人的,痛痛,快些丢了。”
晚晚急得直跺脚,连连摇头拒绝:“不!不要!”
稚童尚一岁过半,言辞有限,口齿也不甚伶俐,但却能简单地表达喜怒哀乐。
见他软硬不吃,楚锦然实在无奈,妥协道:“随我回去净手。”
午初时刻,楚常欢自私塾归来,迈进院里时,见姜芜正倚在廊柱上抱臂观望席地而坐的孩子,不由好奇,缓步走近道:“在看什麽?”
未等姜芜回答,晚晚便举着一条肥硕湿濡丶不停挣动的蚯蚓向楚常欢邀功道:“爹爹,我挖的!”
楚常欢被那粉色肉虫刺激得汗毛倒竖,下意识後退了两步:“扔掉!”
“不久前老爷偷偷给他扔了,哭了许久,最後不得不重新挖几条来哄他开心。”姜芜悻悻地说。
晚晚双手抓住蚯蚓,轻轻一拉,只见那粉色肉虫登时被扯得格外细长,待他松手後,肉虫又渐渐回缩,恢复至原貌。
楚常欢顿觉恶寒,微愠道:“晚晚,你若不把这些虫子扔了,爹爹定要打烂你的屁股!”
晚晚不复方才的欢悦,委屈地扁扁嘴,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儿。
许是惧怕爹爹的威严,他忍痛割爱,把手里的蚯蚓抛向檐外。
楚常欢道:“还有竹筐里的。”
晚晚慢条斯理地把竹筐提在手里,颇为不舍地一股脑儿倒掉。
姜芜在一旁乐得合不拢嘴,晚晚瞬即丢掉竹筐,哭喊着跑向楚锦然的房间:“爷爷!爷爷!爹爹坏!打爹爹!”
楚常欢头疼不已,吩咐姜芜道:“去打盆水来,给他洗洗手。”
姜芜笑道:“好。”
楚常欢每日授课回来都要歇一觉了再用午膳,现下也不例外。他回到寝室,欲小憩片刻,可当揭开被褥那一瞬,两眼一黑,不禁失声尖叫起来。
姜芜和楚锦然闻声赶来,问道:“怎麽了?”
楚常欢面青唇白,僵硬地转过身,目光凝向楚锦然怀里的孩子,咬牙切齿道:“楚丶承丶凤!”
晚晚抱紧祖父的脖子不敢应声。
楚锦然纵目瞧去,竟见楚常欢的被褥里藏了两条死去的蚯蚓!他也有些恼怒,压着嗓音问晚晚:“乖孙儿,你为何要吓爹爹?”
晚晚嗫嚅道:“虫虫要睡觉。”
楚常欢呼吸一紧,笑也不是,恼也不是。
姜芜劝说道:“公子莫生气,奴婢给您换一床被褥。”一面说,一面抱走被褥,并将床单和棉絮也更换了。
楚锦然劝道:“晚晚尚小,不明事理,你别苛责他。且孩童心性使然,正是天真烂漫时,若太过严厉,只会令他疏远你。”
楚常欢心有馀悸,无奈道:“爹,我并无责怪之意,只是方才着实把我吓了一跳。”
楚锦然笑了笑:“你去我屋里睡罢,我带他去市集走走,免他闹你。”
楚常欢道:“有劳爹了。”
大抵是白日里挨了骂,令晚晚心生委屈,这天夜里,他缠着祖父,不肯随楚常欢回房,楚常欢亦未强求,便由着他随父亲入睡。
四更时,楚常欢被一阵孩童的哭声惊醒,他披上外袍急匆匆赶往父亲的寝室,见父亲正抱着晚晚在屋内来回踱步,嘴里不住念叨着:“晚晚乖,不哭了不哭了。”
楚常欢担忧道:“爹,孩子怎麽了?”
说话间,姜芜也疾步而至。
楚锦然道:“睡得正熟时,他忽然嚎啕大哭,无论我如何哄都哄不住。”
晚晚虽皮了些,却极为乖巧,鲜少哭闹,楚常欢忖他定是身子不适,遂从父亲怀中接过孩子,摸了摸额头,未见发热的迹象,便思量着应是肚子出了毛病,于是令姜芜斟来一杯温水哄晚晚饮下。
然而孩子难受,不愿饮水,楚常欢无计可施,当机立断道:“去医馆。”
楚锦然皱眉道:“我随你同去。”
姜芜道:“老爷您安心在家歇着,我陪公子便好。”
楚常欢抱着孩子快步离去,姜芜提着灯笼紧随其後,主仆二人甫一走出小院,便闻得隔壁的院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紧接着有人问道:“欢欢,你们去哪儿?”
楚常欢一面疾行一面应道:“晚晚病了,我带他去看大夫。”
顾明鹤未作迟疑,立刻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