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卖部里的婆媳虽然没有感受到什么威压,可也被眼前完全超脱现实的魔幻场景惊呆了。
弄出这么大动静的赵白露并不好受,反噬之力凶猛袭来,脸如金纸,胸中逆血上涌,一口殷红的鲜血猛地喷了出来,身体脱力般晃了晃,眼看就要倒地,晏臻眼疾手快的扶住她单薄的肩膀,“白露?!”
没有回应,人已经直接晕了过去。
安斯年双手微动,左右开弓交替着,挥出几道带着‘枯荣’意境的灵气。
淡青色的灵气涟漪一般荡开,精准地拂过在场每一个普通人的眉心,悄无声息地抹去了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五分钟。
最先清醒过来的是小卖部的大妈,她茫然的看了看地面血迹和赵白露的模样,惊叫一声“囡囡”,几步就从柜台后跑了出来。
然后一把就从晏臻手里接过了晕厥的女生,“这……这怎么了?中暑嘛?”她一边招呼着,一边费力地架着赵白露往里走,“快进屋里,我打盆凉水给她擦一下。”
晏臻没拒绝这好意,毕竟孩子大了,他们两个大男人有点不好下手的感觉,于是朝安老板询问的望了一眼。
安斯年点点头,随即转脸,凌厉的目光再次扫过那几个瘫软的汉子,那几人被这目光一刺,莫名就觉得无比的恐惧,头也不回地窜进了土楼幽深的门洞深处。
大妈将赵白露扶到里间用来午休的行军床上,手脚麻利地拧了湿毛巾替她擦拭额头的冷汗和脖颈四肢。
门口杵着的小媳妇儿脸色有点难看,忍不住又凑到她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些埋怨:“妈!你怎么还把她弄店里来了?不是才跟你说了,别和她有牵扯么?”
“不牵扯不牵扯!”大妈手上动作不停,头也不抬地低声呵斥,“搭句话是不敢,可这人命关天的事,见死不救要遭天打雷劈的!”
她动作轻柔地擦着赵白露冰凉的手腕,嘴里继续数落儿媳,“你也别老是李广山李广山的,他有几个臭钱是要上天了是吧?长坑这块地界,往上数十八代都是我们老赵家说了算!他一个半路来的外姓人,算个什么东西……”
“她怎么样?没事吧?”晏臻站在里间门口,看着赵白露惨白的脸色问道。
安斯年早已用神识探过,语气微沉:“不太好。都还没能炼气入体,根基都没稳,就被强行催着暴动了,内伤可医没问题,心境却很难愈合,道心也已蒙尘,恐怕……以后的修行进境会艰难缓慢许多。”
晏臻暗叹了一口气。
这父女俩都是死犟又不愿求人的性子,就她家村卫生所那点破事儿,但凡她肯开口求他托托关系,哪怕只是递句话到市级甚至更高的层面,那些让她视作庞然大物的死对头,也不过是随手就能按死的蝼蚁。
退一步说,哪怕她求一求安老板呢?就他那神仙手段,肯定也能悄无声息的把麻烦解决了,怎么偏偏不吭不响的搞这一出,还把自己气得伤了修行的根基。实在太不理智了点,希望这丫头经了这遭,以后多长个心眼吧。
“那现在怎么办?你先带她回去吧,家里客人多事儿忙,我留下帮着处理一下。”
人既然找着了,晏臻不确定安老板还会不会耗费心思管这摊子闲事儿。
安斯年顿了一下,回他:“等她醒了看看情况再说。”
他走进小卖部,问大妈要了个一次性水杯,悄悄加料后又拜托她给赵白露喂上一点。
所以这一等也没多久,也就十来分钟的样子,赵白露睁开了眼。
她一个翻身就起了床,出了里屋,就见安斯年和晏臻一左一右,静静坐在门边的小板凳上,背影沉静如山。
“师父……晏大哥……”
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虚弱和浓重的鼻音。
“醒了?”晏臻转过头,淡淡的说,“先定下心神,你刚才差点走火入魔。”他顿了顿,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忽然道:“……还有,以后叫我叔吧,晏叔。”
“啊?”赵白露有点懵,连悲伤的情绪都被冲得有点不连贯了,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给自己长辈分?再说了,没头没脑的为什么冒出这么一句?有点莫名其妙啊。
她想不到理由,眼神不自觉得转向了师父。
只见师父似乎飞快地瞪了晏大哥一眼,转回头问:“好了,有什么委屈就说出来,天大的事,那也是人多力量大嘛,我和你晏‘大哥’一起帮你想想办法。”
安斯年的语气是那样的温柔,非但没提她招呼不打就出走的自私行为,更没说他们能这么快赶到,到底花了多大的代价耽误了多少的事儿。
这份包容和维护,这滚烫的心意,烫得赵白露的眼眶顿时包不住眼泪了,她再也无法硬撑,示意两人一起走到了大榕树下,竹筒倒豆子般把事情和盘托出。
原来,赵德寿虽然被人害得背井离乡漂泊到了公海,可心中那份为无辜者讨还公道的执念,还有对仇人的刻骨之恨,其实一天也没放下过。
他行医多年,到底结下了些善缘,还有几个死忠的人没有被李广山一伙蛊惑,多年来一直在暗中帮他收集对方违法的铁证。
几年下来,不说多吧,积累的证人证言、被掉包或伪造的药品实物、偷录的威胁录音……林林总总积累了十多份了,加上赵德寿自己的亲身经历,还有从财会那儿偷偷拍下的阴阳账本,收费记录等等,复仇的拼图已是八九不离十,唯欠最后的一道东风。
以前是赵白露年纪还太小,她爸没有和她说得太深,这半年眼看着女儿已经要成年了,他这才把当年的事情给她交代了清楚,父女俩本想着过了这个捕鱼季就回家清算旧账的,可惜命运弄人,他竟猝然倒在了那个无法预料的夜里。
赵白露继承了她爸的遗愿,是矢志要报这个仇的,只是她还算清醒,别说材料要具体交给谁,就是公家的门往哪儿开都未必清楚。
翻开那些证据,她连看都看得不太明白,就比如那几十页的收费记录,加加减减借借贷贷的,看得她脑子里浆糊一样,怎么算都算不明白,真要是交出去了,别人一问她三不知,哪里有半点的可信度?
她原本的打算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先把材料藏起来,自己抓紧时间充电,法律会计两把抓,把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梳理清楚,然后再核实好上告的流程,务求一击必中,决不能重蹈她爸的覆辙,告到了镇上又告到了县里,结果半点用也没有,反而走漏了风声被人倒打一耙。
计划的好好的,可没想到她前脚刚一走,一直和她爸通气的那个人突然就没了,小时候的玩伴还给她发来了墓碑的照片,她一个没忍住,就……
安斯年抓住关键点,低问:“东西在哪儿?你放家里了?”
“嗯,在家,但是不在我家,我藏到我爸的牌位夹层,供在祠堂里了。”赵白露用力点点头,发狠的说:“那些人再厉害,也不敢到祠堂里去惊扰祖先吧?真要去了,别说等着我去告发,族老就得先打断他们的腿。”
闽洲这地方,宗族观念根深蒂固,尤以村落最为明显,基本都是一村一姓或者双姓,很少出现一村多姓的现象,即使是村挨着村,也会有一条泾渭分明的无形界线。
赵白露住的这条村子基本都是赵姓,像李广山这样的外姓人也亏得是娶了村长的女儿才得以有了人脉,要不然,估计连跟脚都站不稳,更别说盘踞势力。
所以她说的话安斯年还挺赞同,甚至觉得小姑娘算是很有头脑了,一个人周旋在那么险恶的环境下,居然还能想到‘灯下黑’,把证据藏得严严实实的,心思和胆识真是不可小觑。
他也相信东西应该还没有暴露,要不然,对方也不会用那么恶毒的法子把她勾回来。
“祠堂?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