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动作很轻,很柔。
充满了一种像是演练了千百遍的,那种无需言语的默契。
他叫李岩。
这个名字是我后来从那些士兵的口中听到的。
他们说,他是闯军之中,核心的,也是最清醒的谋士。
许多关键的破城之计,都出自他手。
……
当夜。
我被李定国安置在了被闯军临时征用为指挥部的县衙里,后院的一间偏僻的厢房。
李自成似乎是真的将我这个“福星”,当成了一件需要好生供奉的“吉祥物”。
他甚至还派了两名亲兵,守在我的门口。
我的高烧再次如约而至。
只是这一次。
那折磨着我的,不再只是那冰火两重天的痛苦。
是在我那破碎的识海之中,反复闪现的,血与泪的记忆碎片。
秋燕……
张凌……
师父……
这些陌生的,却又熟悉的名字,像一根根烧红了的钢针,狠狠地扎在我的灵魂深处。
我究竟是谁?
他们又是谁?
我与他们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因果?
我想不起来。
我越是拼命地想要去抓住那些碎片的尾巴。
那些碎片便消失得越快。
最终,我的脑子里只剩下了一片痛苦的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
当我,再次从那近乎于死亡的昏沉之中,挣扎着恢复了一丝清明。
窗外已是三更天。
一阵压抑的,激烈的争吵声,自那灯火通明的前院,隐隐地传了过来。
“……不行!此计,太过凶险!我不同意!”
是李自成的声音。
那声音之中,充满了属于上位者的独断与暴躁。
“闯王,”另一个,清冷的,平静的,声音响起,“兵者,诡诈之道。如今,官军主力,已向南阳集结。我军若与其正面决战,纵胜亦是惨胜。”
“唯有行此险招。以一支精锐奇袭开封。方能乱其阵脚,逼其回援。我大军方可寻得那一线生机。”
是李岩。
我挣扎着从那冰冷的硬板床之上爬了起来。
我扶着墙,一步一步,如同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踉踉跄跄地走到了门口。
我透过那破了洞的窗户纸,向着那灯火通明的前院,望了过去。
我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