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最终结果虽然确实是我来此的目的没错,但过程不应该是那样的……
我心中做足了迎接一切的准备,但等侍男将眼前这间外表看起来有些许陈旧的大门推开,里面却意外的未站着任何一个人。
但里面明显被精心打扫且布置过,甚至还熏了香,是一种很馥郁的花香味道。
说是领我来这更换骑装,正对着大门的雕花衣架上还当真架着一件衣服,只是这衣服比我现在穿在身上的这件还要更繁复一些。
整体以暗红色为主,领口和袖口以及腰带饰以玄色,很明显不是骑装样式。
侍男微微擡眸小心地窥了我一眼,见我迟迟未迈步跨进门内,他略微思索了会,于是又将身子俯得更低,又做了个请的动作。
我仍是站在门外抱着手,歪头对着架上的衣服看了好一番,发出一声:“嘶……”
侍男有些不解又擡眸扫我一眼,随後再次低下了头,等了一会儿之後,有些紧张地重复又重复了一次请的动作。
“你觉不觉得这件衣服,啧……有些眼熟?”我向侍男问道。
哪知我向侍男随意的一句搭话他竟然身子明显一抖……
气氛,不知道为何忽然有些凝重。
我见侍男小可怜的模样,笑了笑,就撑着膝盖想要去瞧他的表情继续与他搭话,哪知道他吓得气喘了一瞬,麻溜的就跪在了地上。
观察到这,我心中已经了然,于是我又蹲下侧头去看侍男的表情,继续道:“干嘛呀?你为何这麽怕我——”
果然下一秒:
“楚华月!”嘉礼带怒的声音从衣架後面响起。
我缓缓站直,看向正从衣架後面绕出来用眼神剜我的君嘉礼,他拧着眉:“你就是故意的,故意引我出来!”
我可太清楚了,只有嘉礼身边的人才会如此的怕我。
同样身穿暗红色华服的君嘉礼站在同色系的衣架旁边,仿佛要融入这昏暗的屋内环境中,像是一只随时要隐匿消失的花妖。
“我不这样,嘉礼难道就不打算出来见我了吗?”我嬉笑问道。
嘉礼不说话了,站在那静静凝着我,过了一会儿,他终于还是开口催促:“那你进还是不进来?”
闻言我向後退出一步:“里面不是我要换的骑装,我当然不进去。”
“你!”君嘉礼像是听到了什麽匪夷所思的话,他话音停顿了一会儿,扭回头看向身後挂着的华服,想说什麽,却又及时收住,然後道:“这不比骑装美?”
“可我还想着去射猎夺魁的。既然是嘉礼订亲之宴的彩头,想来定然不会是凡物,大家都会倾尽全力想赢得,我哪敢穿如此隆重繁复的礼服去与她人比拼?”
我本以为这麽说,嘉礼又要叱责我的言不由衷丶花言假语。但今天的他显然比往常沉静,只是转身从一旁的桌上端起了一杯酒。
外面天光还亮,窗口被遮住的屋内就显的很昏暗。
以至于我这才发现他身边还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有两杯酒,嘉礼在端起其中一杯的时候甚至还垂头停滞了一会儿,似乎在分辨着什麽……
我:“……”
怎麽?这两杯酒还有什麽不一样吗?
这让我不得不又想起,小时候正躺在殿内让侍男给他梳顺头发的嘉礼见我来了,娇得很,他就保持着仰躺的姿势等我坐到身旁,然後朝天张开双手,示意我主动俯身去抱他。
等我轻轻拢住他,将脸埋进他柔软带香的发丝中时,他也用脑袋轻轻在我怀中蹭,嗡声道:“今日楚府递出的婚书我收到了,有几个字我还不认识,但我看懂了……意思就是我以後生是你的人,死了碑的最上面也得刻个‘楚’字。”
“嘉礼怎麽想这麽远?这还只是订亲呢……”那时我没想太多,只在心中觉得说“死”字晦气。但谁能想到就在这之後不远,我甚至还能眼睫一覆便告诉嘉礼该怎麽更隐晦地抹掉某些生命更为妥帖。
却不想那般随口一句话却让那时候的嘉礼忽然生气将我从他身上推开,视线带怒地盯着我:“如果你以後没娶我丶如果你敢把我让给她人丶如果你那般无用……我一定杀了你。”
那时候的我听罢就听罢,心里甚至还觉得我的嘉礼披散着香发,瞪着圆圆的眸子生气,可爱得紧,还笑嘻嘻摸他发顶温声哄着他。
可如今的我看着不再小小一只拖着长长黑发,现已经长成纤纤玉人的嘉礼站在那里,向我递来的那杯酒,酒杯里的液体甚至在昏暗的环境中泛着不详的光泽……不免觉得胆寒。
“嘉礼……”我嘴巴上喊着,眼睛已经开始瞟向园门,那里正整齐跨进来一个又一个侍男,皆低垂着头,最後一个侍男进来的时候转身将这高墙唯一的园子出口的门给轻轻合上了……
一瞬间我觉得自己仿佛又身处在琼阳殿。
“我本就是来找你的。”说着我终于擡脚跨进了屋内。
这时候,那跪趴在门口的侍男才终于起身。
反正门也给堵了,进不进这道门已经没什麽差别,但我仍还是始终与嘉礼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哦?”不知嘉礼是嫌举杯举得累了还是我说的话让他来了兴趣,他侧身又将那杯酒放回了桌上,提了提宽大袖摆,转手又拿起放在一旁的火折子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