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陆愠道:“臣的婚事一直备受瞩目,京中世家都想与镇国公府攀亲,但臣与阿娘效忠陛下,无异于党争,若正妻之位有了着落,也可让那些人歇一歇心思。”
这话说到了顺文帝心坎里。
镇国公手握兵权,府中养着私兵。纵然永宁是他亲妹,可皇权之下,亲兄弟短兵相刃的事也不是没有。
他这个皇位是如何而来,还不是从他亲叔叔手中夺过来的。
他父皇是如何死的,他还没忘呢。
陆愠若与其实力相当的家族联姻,时日一长,难保他不会多想。
顺文帝笑眯眯看向长公主:“永宁,这门婚事你可满意?”
永宁长公主柔声道:“祁玉没有意见,臣妹也无异议。只是这沈家女早先是许给我家大房的,已有了婚约,还请陛下亲自赐婚,免了纠纷。”
顺文帝颔首:“朕准了。”
从御书房出来后,陆愠咳了两声。
永宁长公主顿住脚步,转过身,四目交汇,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你的法子还能再低端点吗?”
她真算是开了眼了。
陆愠摸了摸鼻子,又咳了一声:“阿娘,下不为例。”
“你还想有下次?”永宁长公主剜了他一眼:“今日事一出,谁家的姑娘还敢做你镇国公府的贵妾。”
谁都不傻,大理寺的陆少卿素日最爱惜羽毛,半点绯闻都没有。
能让他亲自跳水救人,必定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
永宁长公主冷冷甩下:“回府后想想怎么跟你祖母解释。”
陆愠“嗯”了声,随后朝着相反的回廊走去。
就凭阿娘刚刚在殿中肯亲自为沈氏请旨,他就知道,阿娘没真的生气。
长公主看见他那个不值钱的样子,忍不住撇嘴。
就那么喜欢?
陆愠推开偏殿的门,便闻到满室药香。
蜡烛星星点点几根,帷幔散落在地板上,一旁的黝漆矮几上放着简易的茶具,冷冷清清。
他掀开幔帐,拢在银钩上,那张冷白憔悴的病容赫然映入眼帘。
额前几缕青丝被汗打湿,粘在一起,纤长蜷曲的睫毛即使是在睡梦中也不安的抖着。
陆愠坐在她身边,去探她的小手,冰凉带着薄汗。
“谁!”沈葶月突然惊醒,冷不防眼前坐着个人,吓得她失声尖叫。
紧绷和惊惧让她连连噩梦,此番终于清醒,待看清来人后,心神终于松懈,眼眶不由得一酸。
她安全了。
她在这世间,没有父母,没有兄长,如浮萍一般,如今能庇护她的,竟是初见便要了她身子的陆愠!
何其嘲讽。
负面情绪隐隐作祟,开始缓慢抓根蔓延生长。
沈葶月几乎是一瞬回神,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陆愠来了,她得从他口中知道圣人是如何处置的。
她暗暗掐了一下手臂上的软肉,让自己保持清醒。可掐得狠了,她鼻子忍不住一酸,眼泪就跟着掉下来。
懊恼之际,她突然想起那话本子里写,任何郎君都无法拒绝女子的眼泪。
若自己示弱,应该能方便套话吧。
沈葶月借着那疼痛的感觉,低低呜咽起来。
陆愠眸色晦暗,并没有出声安抚。
两世的轨迹竟然在悄然间改变了。
前世的沈葶月从未遭过暗杀,背后更不曾有人想对她下手。
汝阳王府再落魄也是亲王,静安身负皇家血脉,那人都敢下手,想来沈葶月身上一定有什么秘密瞒着他。
那一百金就是最好的说明。
她落水后嘴上说着不要,挂着自己脖颈上的手攥得比谁都紧。
嗬,想做他的正妻,却不是因为喜欢他。
沈葶月,原来小狐狸是你。
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一本正经的陆少卿却环抱双臂,斜倚在架子床的边缘,一副看戏的样子。
沈葶月哭得有点累,抬头见他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己,顿时瘪了瘪嘴,不哭了。
话本子说的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