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颜赴听闻这道年轻的声音,才反应过来是小竹子,问他,“康福呢?”
&esp;&esp;“回陛下的话,康福公公就在殿外,教训那御药房的奴才懒怠,今日送药迟了半刻钟。”
&esp;&esp;“成天喝药,朕嘴里全是苦味,不喝了。”
&esp;&esp;“要不奴才伺候您,再睡会儿?”
&esp;&esp;“朕要去奉銮殿上朝。”
&esp;&esp;近一年来他要么疲倦昏睡,要么犯糊涂,上朝的次数五根手指就能数过来,忽然去奉銮殿,该准备的龙袍金冠是一样没准备。
&esp;&esp;“奴才马上差人去准备。”小竹子急忙垂首退至殿外。
&esp;&esp;“怎么出来了?”
&esp;&esp;“康福”斜睨着他,拂尘漫不经心的一挥,命御药房挨训的小太监留下药便可告退。
&esp;&esp;“郡……咳咳……干爹,陛下今日要上朝。”小竹子低声道。
&esp;&esp;“康福”语速颇快:“陛下清醒了?”
&esp;&esp;“是……有了点精神头,御药房换的新药方着实不错。”
&esp;&esp;天色渐渐沉郁,覆盖下纷纷扬扬雪花,堆积在“康福”的眉宇间:“……看来,今日真是场硬仗了。”
&esp;&esp;。
&esp;&esp;“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esp;&esp;“康福”一声唱喏,扶着病怏怏的帝王闪亮登场,坐上高处的龙座。
&esp;&esp;对于陛下的驾临,群臣深感意外,当前他们正讨论着北州十年一遇的雪灾和西部边境的戎族侵扰。
&esp;&esp;但帝王看上去实在是弱不禁风,没有人敢将这些烦心事呈上去,万一把帝王气出个好歹,全家老小的性命都得搭进去。
&esp;&esp;于是朝堂内,鸦雀无声。
&esp;&esp;这显然刺激了颜赴,咳嗽两声问:“朕病了数日,诸位爱卿就如此懈怠了?”
&esp;&esp;群臣的脑袋集体往下埋,很怕被陛下点名出列,曹柏曹阁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捧着笏板,躬身道:“臣有事启奏——”
&esp;&esp;满朝文武中,颜赴唯一不希望开口的人就是他,抢断道:“立储之事,休得再提!”
&esp;&esp;“陛下,国之重器,一日无君则天下难安。”
&esp;&esp;颜赴猛一拍扶手,怒斥道:“好你个曹阁老,你是盼着朕死啊!朕好好地活着,朕是万岁,要活万万年。”
&esp;&esp;“陛下身为天之骄子,自应与天地同寿、与江山齐年。然而,纵观千年帝王史,又有哪位圣上真正拥有不朽之躯?”
&esp;&esp;“你放肆!”
&esp;&esp;颜赴指着他,指尖颤抖不已,面部肌肉失控地抽搐着,整个人仿佛秋风中摇摇欲坠的枯叶,他身形一晃,无力地歪倒下去,额头不慎撞上扶手。
&esp;&esp;咚——
&esp;&esp;撞出一声沉闷。
&esp;&esp;“康福公公”一个箭步扶起他,察看他的伤势。
&esp;&esp;颜赴大喘两口气,推开“康福”,唤进神羽军要将曹阁老就地杖毙。
&esp;&esp;“陛下万万不可呀,陛下!”群臣下跪犹如下饺子,噗噗噗地。
&esp;&esp;颜赴:“以下犯上,朕未诛他九族,已是开恩。”
&esp;&esp;高明礼纠结着要不要为曹柏求情,犹豫之下,还是选择了保持沉默。
&esp;&esp;倒是杜咏清挺身而出,一通慷慨激昂:“陛下,曹阁老为国为民鞠躬尽瘁,虽未立下显赫之功,然其勤勉耕耘,恳请陛下念及其一片赤诚之心,网开一面。”
&esp;&esp;“谁再求情,下场同他一样!”颜赴铁了心,两名神羽军各执一杖,将曹柏摁倒在地。
&esp;&esp;“且慢。”曹柏神色从容,“奉銮殿乃神圣之地,老臣命卑微,若真血溅三尺,实为大不敬。然君命难违,恳请陛下赐老臣一杯酒,全老臣一个体面。”
&esp;&esp;颜赴失去理智,愣是不愿赐这份体面。
&esp;&esp;群臣悚然,自古士可杀不可辱,何况曹柏这等能臣贤士。
&esp;&esp;曹柏却是不惧,所谓杖毙,乃脊杖,哪怕正值壮年,也熬不过三十下。
&esp;&esp;他认命地闭上眼。
&esp;&esp;杖落之际,皮开肉绽,筋骨似乎发出痛苦地嘶吼,
&esp;&esp;众臣虽不敢视,既有叹息者,亦有愤怒而不敢言者。看来陛下已被病痛折磨至癫狂边缘了……
&esp;&esp;曹柏的大红官袍,被鲜血染红,血渍在衣上晕开,绽放出更为深邃的花朵。
&esp;&esp;他纵然冷汗湿面,也未曾发出半声呻吟,依然苦口相劝:“陛下……臣之心迹,昭昭乎如日月之明,陛下……仍执意孤行,恐国将不国。”
&esp;&esp;“闭嘴,朕命令你闭嘴!”颜赴咳嗽不止。
&esp;&esp;小竹子惶惶跑进殿,通禀道:“陛下,镇淮王入了宫,人已过宫门。”
&esp;&esp;“谁放他出的王府,好啊,甚好甚好啊,你们一个个要造反哪,他带了多少人马!”颜赴浑身杀意陡现。
&esp;&esp;“回陛下,就镇淮王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