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逮?"空从鼻腔里哼出一声,拿起一匹雨过天青色绸缎比在他胸前,"朕若想逮你,你现在该在天牢里数虱子。"
达达利亚突然抓住他的手腕。藏在宽袖下的腕骨纤细得惊人,脉搏却沉稳有力。他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道凸起的腕骨,直到皇帝金瞳骤缩。
"松手。"
"若臣说不呢?"
话音未落,达达利亚眼前一花。玉具剑的鞘尖抵住他喉结,而他的左手不知何时已反扣住皇帝右腕命门。周围商贩依旧在讨价还价,没人注意到这个角落剑拔弩张的僵局。
"陛下身手不错。"达达利亚舔了舔突然干的嘴唇,"但用剑鞘杀人恐怕有点难。"
空忽然笑了。不是冷笑也不是讥笑,而是真正被逗乐的那种笑容,眼角微微弯起像月牙泉里的涟漪:"达达利亚,你知不知道上一个这么碰朕的人,现在在哪?"
"皇陵陪葬?"达达利亚非但没松手,反而把两人距离拉得更近,"那臣建议陛下给咱俩预留相邻的墓室。"
玉具剑鞘"啪"地敲在他额头上。不远处的羽林卫统领已经开始擦汗,钟离则假装对一匹湘绣产生了浓厚兴趣。
"陪朕去个地方。"空突然抽回手,转身时金马尾扫过达达利亚鼻尖,"敢多问就再打五十杖。"
当马车碾过青龙坊的石板路时,达达利亚终于意识到此行的目的地。透过雕花车窗,他看见熟悉的朱红围墙——三年前荧惑公主出降前居住的漱玉宫。
"陛下这是"
"闭嘴。"
宫门前的守卫见到空立刻跪地行礼,却在看到达达利亚时露出惊诧之色。庭院里银杏叶铺了满地金毯,廊下挂着的青铜风铃叮咚作响,与记忆中分毫不差。
空在正殿前驻足,从袖中取出一把黄铜钥匙:"自己进去看。"
殿内陈设宛如时光凝固。梳妆台上的螺钿盒半开着,露出半截折断的金簪;绣架上的嫁衣才完成大半,鸾凤的眼睛还没点上墨彩。达达利亚的指尖拂过琴案,扬起细小的尘埃。
"她根本没去和亲。"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那顶轿子里坐的是死士。"
达达利亚猛地转身,撞翻了一盏琉璃灯。碎片在地毯上无声四溅,如同三年前那个雨夜被车轮碾碎的玉佩。
"荧惑现在东海蓬莱。"空弯腰拾起一块碎片,指尖被割出血痕也浑然不觉,"朕用十年阳寿向仙人求的庇护所。"
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达达利亚条件反射地把空护在身后,却见钟离仓皇闯入:"陛下!东海急报,倭寇突袭蓬莱——"
话音未落,达达利亚只觉耳边掠过一道劲风。空已经夺门而出,金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刺目轨迹。他追出去时,看见年轻的帝王徒手折断宫门铜锁,鲜血顺着指缝滴在黄叶上。
"备马。"空的声音冷得吓人,"朕要亲征。"
达达利亚拦住欲言的钟离,单膝跪在血泊中:"臣请为先锋。"
空低头看他,金瞳里翻涌着达达利亚从未见过的暴烈情绪。当染血的手指抚上他脸颊时,那温度烫得惊人。
"准了。"
返程的马车上,达达利亚现空正用绢帕慢条斯理地包扎伤口。他不由分说抓过那只手,从怀里掏出御赐药瓶。
"陛下刚才说十年阳寿"
"怎么?"空任由他上药,"少将军要学话本里的精怪,分朕一半寿命?"
达达利亚系好绢帕结扣,突然将唇贴在对方掌心:"臣更想当陛下的刀。"
车外突然传来喧哗。达达利亚掀开车帘,看见一队衣衫褴褛的流民正被衙役驱赶。空的眼神骤然变冷,指尖在窗棂上敲出某种暗号。片刻后,暗处闪出几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地跟上了那群衙役。
"陛下这是?"
"去年黄河决堤的灾民。"空放下帘子,"朕倒要看看,赈灾银子都进了谁的口袋。"
达达利亚凝视着皇帝线条锐利的侧脸,忽然理解了钟离说的冰下暗流。这个看似冷酷的君王,记得每一条街道的物价,会为素不相识的灾民动怒,甚至不惜折寿保护胞妹。
"看什么?"空斜睨他一眼。
达达利亚笑了,趁马车转弯时的颠簸,突然将人压进软垫里。他单手扣住空的双腕举过头顶,鼻尖几乎相触:"臣在想,陛下这副模样比端坐龙椅时可爱多了。"
空屈膝顶向他腹部,却被早有防备的达达利亚用腿压住。两人在狭小空间里无声角力,直到马车突然急停——
惯性让达达利亚彻底栽进皇帝怀里。他趁机在那截白玉般的颈侧深吸一口气,龙涎香混着血腥味冲进鼻腔,令人眩晕。
"到了。"车夫战战兢兢的声音传来,"是、是回宫还是"
空一脚踹开达达利亚,整理衣襟时耳尖微红:"滚下去。"
达达利亚笑着跳下马车,却现停的既不是皇宫也不是将军府,而是玄武大街最负盛名的——青楼"醉仙居"。
"陛下这是"他狐疑地回头,却见空已经换上一副风流公子做派,连眼神都变得轻佻起来。
"查账。"皇帝凑近他耳畔,呼吸烫得惊人,"爱卿不是要当朕的刀吗?今晚就让你见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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