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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冉冉晨雾重，晖晖冬日微。

商翕支着下巴趴在窗前，心不在焉地遥望院中那株洒满冬阳的梨树，满脑子都在琢磨着这几日听到的几则消息。

一是，素来支持太子的几位朝臣被人接连上奏弹劾贪污丶勾结甚至谋反等罪过，且证据充足，楚帝对此十分震怒，当即便罢了几人的官职，关入牢狱。

二是，宁国公被楚帝以贪赃枉法为由夺去国公爵位，贬至岭州。整个宁国公府也被官府抄查，不日便会举家离开京城。

三是，北戎近来在边境滋扰愈发肆无忌惮，朝堂主战的折子源源不断地被送到楚帝桌前，徐家少将也连着几日被召入养心殿议事，直至昨日，楚帝方在早朝宣布迎战北戎。

四是，听闻宁国公世子蔺煦主动请求随军出征，讨伐北戎，只为宁国公府将功补过。打仗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加之蔺家本就是武将出身，年轻时的宁国公也曾是骁勇征战的一名武将，故而当楚帝听到蔺煦愿主动随军出征，当即就允了他，还给了他一个北中郎将的头衔。

大楚迎战北戎，也就意味着不会再送公主前往和亲，商翕随之长舒了一口气，只是，她越捋着这些消息就越觉出了些不对劲，好似每一件事的背後都有一双隐于暗处的手在推动，可究竟何人会有如此大的能耐做出这些事呢？甚至能与太子对抗……

商翕正想得出神，一只白鸽飞落至窗前轻轻啄了下她的手，商翕低头，笑着从它身上取出一张小纸条打开来看，纸张上的字迹工整流畅，娟秀有力，与她的字迹相差无二，一瞧便知是谁写来的。

上面说，今日戌时，带她出宫去一个地方。

会是什麽地方呢？

商翕有点期待。

这几日蔺煦许是忙着宁国公府的事情，未曾来春欣殿找她，两人之间就靠着飞鸽传信，偶尔蔺煦会托人送些小玩意给她解闷，但只字未提宁国公府的情况。

她知道，他不想让她参合进来，所以，商翕也不会多问什麽，这麽多年来她明白一个道理：有些不该知道的事情还是少知道为好。

况且，以她对蔺煦的了解，他不是那般坐以待毙之人，或许，他另有打算呢。

这麽想了想，商翕便敛了心思，一心一意地准备今晚出宫的事。她特命小满取来蔺煦送她的那件浅粉梨花云金长裙换上，又让紫芙替自己好生梳妆一番，挽了个垂挂双环髻，发间点上梨花珠花，再簪上一支白玉梨花碧叶簪，整个人装扮下来将萧瑟寒凉的冬日都衬得暖融了几分。

紫芙她身後边梳着长发边笑吟吟夸赞：“公主真好看，比那画中的仙子还要好看。”

“那是自然，咱们公主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人美心善的公主。”小满很骄傲地附和。

商翕听得脸颊抹上两瓣桃红。

小满越瞧她家公主的娇羞样就越怜喜，继续打趣道：“就是不知能配得上公主的少年郎君会是何等模样。”

紫芙接过她的话：“那自然得是这世上最好的少年郎才有资格成为我们公主的驸马。”

她俩一唱一和逗得商翕满脸羞红：“好了好了，你们去忙吧，剩下的我自己来就行。”

紫芙与小满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紫芙：“公主今日可是要出宫？是否需奴婢去准备马车？”

商翕下意识想说不用，毕竟先前几次蔺煦带她出书院都是用的轻功，可转念又想了想此刻是在皇宫，便道：“先去备着吧。”

“是。”

紫芙与小满出去後，商翕从床头暗格里取出一只香囊，香囊的纹样处插着一根银针，显然还未完全绣好，商翕拿着香囊坐在小榻上，拈起针线来回穿梭，细致又认真。

约莫申时，商翕才将香囊绣好，她举至眼前借着窗边日光看了又看，绣了好几日，总算满意了。

“咚咚”敲门声忽而响起，商翕将香囊塞入袖中去开了殿门。

“哥哥。”

商翕对突然到来的商岑感到意外：“你怎麽来了？”

商岑没有回她，只眼含温笑地看着她。

商翕稍感疑惑，可在对上他眸光的几息，商翕心头莫名泛起一阵酸楚，眼眶止不住地泛红：“哥哥你……”

许是兄妹之间存在某种心灵感应，商翕此刻已经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尽管如此，她开口时依旧很小心：

“哥哥，是你回来了吗？”

问出口的那一刻，商翕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

不确定的，害怕的，期盼的心跳声。

“嗯。”

“湛湛，哥哥回来了。”

这句话传入耳中，恍若一道惊雷乍响，商翕愣神许久，泪珠一颗接一颗地砸落在地。

商岑隔着眼里雾蒙蒙的泪花抚上商翕的脸颊，拇指拭去她的泪痕，颤着声道：“湛湛，对不起，哥哥让你受了许多委屈，没能让湛湛成为大楚最受尊敬的小公主，是哥哥失约了，对不起……”

商翕再忍不住，扑入商岑怀中放声哭出来。

“不是的，哥哥……这不是你的错……”

当年杨蓁与楚帝青梅竹马，情意深重，被楚帝接入宫中後他便不顾朝臣反对封她为贵妃，位份仅次皇後，多年来恩宠不断，为他诞下一双儿女。商岑自年幼起就满腹才华深得楚帝宠爱，所作的诗词歌赋又被喜好才情的楚帝屡屡称赞，甚至一度有传言称他会成为储君，那时，衆人怎麽也想不到，大楚最为瞩目的天骄会一夜之间成为痴儿……

商翕对那些过往只有深深的无助与痛苦，她的哥哥明明那般璀璨耀眼，意气风发，可也正是如此才导致他遭受蹉跎，如今她只能庆幸，幸好她还没有失去哥哥，幸好他们一家人还好好生活在一起。

想到这，商翕心中的悲痛便减消了些。

商岑揉了揉她的脑袋，含笑问她：“湛湛今日可是要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