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岚道:“李阳德已死,六大家族只剩下最後一个,想必此时也是正如热锅上的蚂蚁。白湄不知所踪,却身受重伤,只能暂时蛰伏,所以我们的下一个目的地便是……
“周府。”-------------------------------------
“咚……哗啦。”
女弟子站在屋外,刚要敲门,便听着门里又传来了巨大的瓷器碎裂声。她身子一抖,转身欲走。
谁敢在这个时候触家主霉头。
“进来!”屋里传来了由于怒火难抑,愈加显得威严的声音——周峻竟注意到了屋外的动静。随着命令落下,女弟子身子又是一颤,她眼一闭,心一横,转身推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茶盏果然碎了一地,周峻坐在椅子上,胸脯略微起伏,馀怒未消,一瞥面前的女弟子,感觉有点面生。
“说吧,又有何事!”
女弟子虽然心里畏惧,面上却平静如常,答话道:“禀报家主,门外两个散修求见,说是为了白家一事。”
这话无疑捅了蜂窝,周峻闻言大怒,咆哮道:“不知道哪里来看热闹的无知鼠辈,这等事你也要报到我这儿来,还不马上轰走!”
“白面书生。”
听见这四个字,周峻突然噤声,右手攥紧成拳,胸口的起伏却愈加剧烈,他目光凶狠,死死地盯着女弟子。
女弟子被他盯得心里发毛,头都不敢擡,忙说道:“那两人说,只要我提这个人,家主您一定会愿意见他们的。”
周峻喘了几口粗气,手拄着额头,低头半晌,没有吱声。
“没再说别的?”
“没再说别的。”
“让他们进来!”
女弟子答了声是,忙不叠退出了屋子,轻轻关上了屋门,这才发觉,自己已是一身冷汗。
女弟子指引着来客,穿过广阔的庭院,来到了周府待客的堂屋。周峻端正威仪地坐在主位上,见二人走近前来,先是略微吃惊,随後便吩咐看茶。
来客一个身穿蓝衣,一个一身黑袍,一个高贵,一个邪气,都是姿态翩然,气度不凡,正是遥岚丶逝川二人。
“原来是你们二位。”周峻哼了一声,面上显露些许轻蔑,显然是想起了与二人在白府门前的相遇。
女弟子端上茶盏之後,就被屏退了,等到四周无人,周峻这才语气不善地问道:“不知二位此行有何贵干?”
遥岚开门见山道:“我等为白家灭门一事而来,有些内情想向家主讨教。”
周峻哈哈大笑,讥嘲道:“怎麽,二位行侠四方,路见不平,查了点线索,便迫不及待要拔刀相助,前来向周某兴师问罪?”
逝川不耐地啧了一声。
遥岚面色如常:“在下此行,并非要与家主为难。”
周峻闻言,这才肯给他们一个正眼,他想起了白府门前的场景,鹰隼般的眼睛一眯,问道:“你们是李阳德的人?”
“哼,想不到那废物除了我们,居然还在别处留了後招。”
遥岚摇了摇头,道:“我们并不是李家人。”
此言一出,周峻猛地将手中茶盏一掷,杯子在厚厚的地毯上滚了几圈,茶水便洇了一片,他猛地站起身,恶狠狠地盯着遥岚,喝道:“你是那书生的人!”
“也不是。”遥岚依旧稳坐,轻轻地刮着盏中的茶叶,与座上屡屡恼火发难的周峻形成鲜明的对比,一时竟让人感到隐隐的威慑。
见遥岚如此反应,周峻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慢慢冷静下来,压着情绪又坐回了位子上。
“那,你是从何处得知那个人的?”周峻厉声问道。
“这书生法力无边,却作恶多端,我等受人重金所聘,自东石而来,一路追踪至此,听闻白家灭门一事,觉得蹊跷,这才来打探。”遥岚随便扯了个地名,故作玄虚道。
周峻一愣,似乎是没想到会有这个展开。
逝川侧头看了一眼遥岚,心道,高明。
遥岚之所一开始对自己的来意讳莫如深,是因为他们虽然借着书生的名头进了周府,可手上真正关于书生的信息又很少,说得多了难免会露出马脚,所以试探周峻的态度就是一个巧妙的切入点。
第一次,他否定“李阳德的人”这个身份,是因为从初见时起,周峻就对李阳德表现出了嗤之以鼻的态度。如果他们利用了李家的身份,看似可以借助同盟的立场拉近与周峻的关系,实际上却很可能由于周峻对李阳德的蔑视而难以引起他的正视,不容易套出实话。
第二次,他又否定了“书生的人”这个身份,是因为周峻掷杯的行为含有强烈的情绪,说明书生虽然与李阳德有瓜葛,但是从周峻的角度来看,早已变友为敌,甚至可能从一开始,周峻对书生就算不上信任。
短短两句话,便试探出了书生与周峻的敌对立场,并以此迅速编造了一个新的身份——看起来在白家灭门上与六大家族毫无利益冲突,又由于同样站在书生的对立面,而与周峻处于同一立场,同时又借书生的神秘给自己的身份加码,令周峻不得不在心理层面给予重视。
一箭三雕,令人叫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