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麽还是要这样!
白灵晞盯着他,就像是在看一个仇人,眼泪却出卖了她的内心,无法控制地顺着脸颊流落下来。
“我们从来没有谈过这件事,但是逃避不能解决问题。哥哥也很想陪着你,永远陪着你,但是哥哥做不到,你也清楚灵晞……你……你不能那样要求我……”他语气近乎哀求,声音开始哽咽。
白灵晞的眼泪无声地淌了满脸,她颤抖道:“不把我给别人,你也做不到吗?”
白湄把她紧紧地拥进怀里,眼中也浮现出泪光:“灵晞,不是把你交给别人,是把那些孩子,把哥哥来不及完成的使命,交给你。”
白灵晞不再作声,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衣襟,闷在他怀里痛哭起来。
“是哥哥无能,不能保护你,还把本不该属于你的使命推给你。”白湄腮边滑落一滴晶莹的泪珠,没入她的发丝,转瞬不见。
他其实并不是要白灵晞能担起复兴家族的大任,他这样说,只不过想在自己离去後,给她一个新的,独自面对生活的理由。
母亲给妹妹取名为灵晞,意喻美好的丶新生的希望。
果然,她的存在,给孤单留在世上的白湄带来了希望。
而现在,她又会是白家的希望。
白灵晞恨恨地握紧了双手。
怎麽会是白湄无能呢?
明明是她无能!如果她可以修习秘术,如果她有灵力傍身,如果她足够强大,应该是她来保护成为衆矢之的的哥哥,而不是在这里白白地伸着手做一个累赘,在这里迁怒哥哥,迁怒那位并不相识的遥岚公子。
她死死地抓着白湄的衣服,指尖用力,攥得手心潮湿,微微发痛。
等等。
潮湿,发痛?
她睁大双眼,望向自己摊开的掌心,一道一寸长的伤口横在掌中,鲜红的血液顺着掌侧,一滴,一滴,流淌下来,晶莹的白色光点,在其中流动。
“哥哥……”白灵晞木然的开口,“为什麽……这是什麽……”
她如坠冰窖,血液冰凉,心也冰凉,右臂缓缓得失去知觉。
遥岚皱眉,往前迈了几步。
莹白的光点犹如逆流而上的鱼群,纷纷涌入白灵晞的体内。它们的数量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宛如一条璀璨耀眼的银河。而在银河的另一端,白湄晶莹剔透的身躯便是它们的源头。
那是被炼化的,白湄的灵力。
如李府初见那日,白湄的躯体逐渐虚化,顷刻间发如雪白,瞳孔又变成美丽而又冰冷的亮银色,可他的目光却依旧温柔,清澈胜于溪中之水。
丝丝皲裂的纹路,爬上了他昆山之玉般的面庞。他周身萦绕的梦幻的白色,竟然比日光还要夺目。
那是白家千年来,最璀璨的辉光。
白灵晞跪立起来,想要伸出手去触摸他,又害怕会加速他的消逝。
源源不断的白色灵力融入白灵晞体内,却化作缕缕黑雾,蜿蜒盘旋而上。白灵晞从没有接种过蝶虿,她的身体一时承受不了这样庞大的灵力,右臂开始不规则地凹凸鼓动,像有什麽东西要挣脱束缚,破体而出。
可对于白灵晞来说,心脏如刀割的疼痛让她丝毫感受不到皮肉之苦。她哽咽到喘不上气,一边任由眼泪涌出,一边喃喃地叫着:
“哥哥,哥哥……”
遥岚见状,右手聚气,注入一道柔和的蓝色灵气,与白湄的白色灵力混作一道,温柔又强悍地抚平了灵力融合给白灵晞带来的不适。
白湄在满目耀眼的白光中,回过头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他沐浴在美丽的日光中,眼神中流淌着着无尽的温情与眷恋,最後一次缓缓擡起手臂,轻抚白灵晞头上软软的发丝,动作轻柔,像是害怕惊醒一场美梦。
“照顾好自己。”他轻轻地说。
那样多的不舍,那样多的哀伤,那样的万语千言,最後,到底只是这唯一的一句期盼。
遥岚收了法术,长长地叹了口气,白湄终究还是没有完全信任自己,所以才会选择提前将灵力传给妹妹,这样一来,无论如何,她都会有自保的能力。
在这场赌注中,他将所有的筹码加在了白灵晞身上。
周边灵力渐渐散去,白灵晞的身体特征也稳定下来,她的瞳孔深邃,如黑紫色宝石,危险而神秘,皮肤与其照应,便显得格外苍白。鲜艳的血滴如花瓣般飘落,几只轻盈俏皮的黑色蝴蝶翩然振翅,宛如鬼蜮精灵,为她献上一场美丽的舞蹈。
那是就是墨蝶。
白湄虽是自愿,但到底还是获取他人灵力,白灵晞无法与他一样饲育雪蝶,只能养出墨蝶。
但足够了,她已经成为了白家唯一一个以修行墨蝶的方式达到“以身化虫”境界的人。
白灵晞无力地跪在溪水边,身边环绕的白色的丶黑色的灵力光芒都渐渐褪去,熟悉的气息逐渐消散在初夏芬芳的空气里。
最後一只雪蝶,慢慢地绕着她盘旋,那样虚弱,又那样轻柔,随後停在她依然淌着血的右手掌心,愈合了那一道伤口,消散而去。
白灵晞保持着手托雪蝶的姿势,失神地凝望着自己空空的掌心,呆呆地跪在原地,对外界毫无感知。
遥岚就那样陪着她,直到太阳西斜,郊外旷远的天空上挂满灿烂的星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