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绬眉梢一挑,鼻腔里溢出一声冷哼:“是寻皇後娘娘。”
“将军这话说的,”李公公嘴角笑意更甚,脸上堆满讨好之色,双手不住地微微作揖,“是皇後娘娘,也是姐姐,这二者可没冲突啊。自家姐妹,情谊总归不一样。”
“既然公公没有要事,兰绬就先告辞了。”兰绬神色冰冷,缰绳一抖便要啓行。
“诶诶诶……”李公公连忙又快走了几步,挡在了兰绬面前,赶在她发火之前说了正事。
“将军您走错路了啊,皇後娘娘此刻仍在相府,不在宫中。”
“不在宫中?”兰绬一怔,这才正眼打量李公公,眼中满是疑惑,“三日後便是封後大典,她……皇後娘娘不入宫准备,待在相府干什麽?”
“娘娘用心良苦呐!”李公公双手交叠,置于身前不住地搓动,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等在相府,就是为了在出嫁前能见到将军,再同您说说心里话啊。娘娘掐算着日子,料定将军这几日准会抵达安沂,特意差奴才守在这儿,就盼着能第一时间迎上将军。”
兰绬听闻此言,心头微微一颤,冰封的神色悄然松动,眼中闪过一丝动容:“既如此,便多谢公公了。”
说完,她调转方向,打算赶往相府。
谁料,李公公一个箭步上前,再度将她去路拦住。
兰绬眉峰拧起,抓着缰绳的手猛地收紧,手背青筋暴起,声音里压抑着怒火:“公公还有何事?”
李公公暗暗捏了把汗,还是壮着胆子往前挪了一小步,擡眼说道:“奴才被调来服侍皇後娘娘已有一段时间,对她的性子也多少了解。有些事,娘娘就算烂在肚子里,也无论如何不会开口告诉将军的,但是将军就不想知道娘娘身上都发生了什麽吗?”
“这是什麽意思,”兰绬目光锐利地盯着他,“难道本将军不在的时候发生了大事?”
“还望将军下马,与奴才同行。”李公公身子压得极低,恭敬躬身行礼,言辞恳切,“奴才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公公说完,二人之间陷入了沉默。
李公公身子僵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也不敢贸然起身,只能垂着脑袋盯着地面,身子不受控制地暗暗发抖。就在他以为兰绬会直接策马离去时,兰绬却忽然一撑马背,轻盈利落地下了鞍。
李公公暗自长舒了一口气,赶忙小碎步走上前去,满脸恭敬地接过缰绳,替兰绬牵起马。
兰绬一言不发,李公公偷偷擡眼打量,却实在拿不准她的情绪,便不敢再说废话。
“娘娘是安沂出身,与陛下乃是青梅竹马之情,非常人可比,这些,想必将军早就知道。”
兰绬冷哼了一声。
这是在影射她所谓的金兰之谊,与人家的青梅竹马比起来还差得远。
“彼时,娘娘尚且年幼,不懂情爱之事,但陛下对娘娘却早已是情根深种。娘娘遭难的消息传来时,陛下更是悲伤欲绝,大病了一场。”
所以,当在殿试中重逢时,赵瞻呆立当场,震惊地无以复加。
即位十多年以来,德昭帝的後宫一直只有几个人,後位也始终空悬。堂堂皇帝,年过三旬,膝下竟无一子半女,实在令朝中衆臣乃至天下百姓忧虑万分。
不过幸运的是,阿筠回来了。
从那时起,德昭帝像换了个人一样,每日容光焕发,精神抖擞,处理起国事也更加积极果断。
我可没看出来,兰绬心中忍不住腹诽,明明还是原来那副少气无力的样子。
李公公不知道兰绬心里在想什麽,仍兀自口若悬河:
“娘娘愿意做皇後,实在是百姓之福啊,这普天之下,再没有比丞相大人更合适的人选了。”
“什麽叫她愿意,”兰绬忍不住道,“这皇後难道不是皇帝要谁做,谁就得做的吗?”
“将军,这话可不能乱说啊!”李公公低声惊呼,“陛下仁善,此事必定是尊重娘娘的意见丶得到娘娘同意的,否则,他何不在重逢之日就直接立娘娘为後,而是要再等五年呢?”
兰绬不作声了。
是啊,为什麽呢?
“娘娘此生艰难多舛,丞相之职,虽然风光,实际上却极为疲累。娘娘已二十有五,却仍未成家,每日处理公事到深夜,连奴才看了,都心生不忍。”李公公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摇头,脸上满是感慨之色。
“二十有五……”兰绬喃喃自语,脚步也不自觉地缓了缓。
其实,兰绬不是没想过,如果姐姐有一天成家了会怎麽样。
她心里清楚,若阿筠真的成婚了,必然要顾及夫家,与自己相处的时间也会越来越少,两人之间不得不渐渐疏远。
每每思及此事,她都会忍不住自私地期望,如果姐姐一辈子不嫁人就好了。
但阿筠即使嫁人,也应该嫁一个样貌丶才华,样样都比的上姐姐的人,而不是……而不是那个窝窝囊囊,又大她那麽多的皇帝!
李公公始留意着兰绬的神色变化,现下见她脸上有了几分动容,觉得时机已到,话锋陡然一转:“不过其实,丞相大人最终答应做皇後,奴才想,应该也还有将军的缘故。”
“我?”兰绬闻言,愕然地睁大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