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遥岚道。
“看服饰,你们并非东丘之人?”赵瞻问。
“东丘已经灭亡很多年了。”遥岚答道。
“……对,朕想起来了。”赵瞻颇为感慨地摇了摇头,“不知已多少年了?”
“满打满算,两千年了。”逝川有些意外,“你不知道吗?”
“她从未告诉过我,”赵瞻有些伤感地摇了摇头,“两千年……”
“时间过得真快啊,”他仰起头,可上方并没有繁星,唯有一片漆黑冰冷丶透着无尽死寂的石壁,“可朕又觉得,朕在这里待了已经不止两千年了。”
“度日如年,”逝川接道,“自然会觉得漫长。”
赵瞻并没有因为逝川略带冒犯的语气生气,只是自嘲地笑了笑:“可不是,度日如年。”
“所以,後生,你们是专门,来送朕走的吗?”
“为何要这麽说?”遥岚平静地与他对视,“陛下一直在等这一天吗?”
赵瞻一怔,随後摇了摇头:“不,如果能像现在般,不时仍可见她一面,无论多久,朕都甘愿。”
遥岚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审视着他。
“陛下对筠姑娘情根深种,实在是令人佩服。”逝川道。
“那是自然,”赵瞻皱了皱眉,“她是朕此生唯一的妻。筠姑娘……是她让你们如此称呼她的吗?”
“并不是。”遥岚道,“我们只是觉得,如果可以选择,她可能更会希望我们如此叫她。不过,无论是哪个名字,她都已经多年未曾用过了。”
“也好,也好。”赵瞻低下了头。
“陛下不想再多问一些她改名换姓的原因?”逝川道,“您不担心她早已改嫁他人为妇?”
“怎麽可能?”赵瞻愕然地望向逝川,表情中带着几分无措,“阿筠早说过,此生只会与朕长相厮守,永不背弃,又如何会改嫁他人?”
闻言,二人对视一眼,眸中露出了如出一辙的困惑。
“陛下与她的感情如何?”遥岚连忙上前一步,问道。
“很好,”赵瞻不知道他为什麽这麽问,脸上露出了几分茫然,“青梅竹马,琴瑟和鸣,朕与阿筠素来被视为天下夫妻之典范。”
遥岚皱起了眉。
他们夫妻关系若真如他所说这般融洽,冥女又为何大费周折将他困在此地,他又为何连时间都无法从她口中得知?
难道和兰绬的描述不同,子桑筠嫁给赵瞻另有隐情?
“陛下能不能把您与皇後之间的故事说与晚辈知道?”遥岚面不改色地问道。
“你对我们感兴趣?”赵瞻有些惊讶,“为何?”
“陛下困于此地多年,应该很没有机会向人吐露心事吧。”遥岚道。
“也是。”赵瞻信手拨弄了两下琴弦,“两千年过去了,再遮遮掩掩,也没什麽意思,很多事,早就已经不再重要了。”
“你既然愿意听,朕便说与你,只是以後,不要再怀疑朕与皇後,夫妻不睦了。”
“朕第一次见到阿筠时十五岁,而她,只有十一岁。”
太傅领着那如珠似玉的小姑娘到他案前,对他说,从今往後,她就是他的伴读了。
小姑娘恭恭敬敬地对他行礼,道:“见过太子殿下。”
她无论是长相丶声音都稚嫩得很,可却像模像样地行着标准的宫廷礼仪,端庄得体,一看就是受过极好的培养。
赵瞻连忙站起来回礼,随後问太傅道:“这位是……”
“子桑丞相家的独女。”太傅笑眯眯地介绍道,“天资极高,陛下特许进宫让她跟着你们读书学习,为了名正言顺,先指给殿下做伴读。”
“原来如此。”赵瞻道,“不知妹妹名讳?”
“回殿下,小女单名一个筠字。”
“芙蓉已过菊。花残,独有松筠耐岁寒。”赵瞻点点头,“竹乃四君子之一,品行高洁,实在是好名字。”
“殿下谬赞。”子桑筠低眉顺目。
自那之後,子桑筠就总是跟在他身边,赵瞻十分喜爱这个漂亮乖巧的妹妹。
直到後来,赵瞻才真切地感受到,太傅的那句“天资极高”意味着什麽。
子桑筠过目不忘,悟性惊人,身为太傅门下唯一的女学生,又是年龄最小的一个,文章论述却逻辑缜密丶见地深刻,始终令人难以望其项背。
于是,赵瞻看她的眼神中除了喜爱,又多了欣赏。
直到先帝二十八年,二皇子谋反,丞相子桑文林为其同党,被下令满门抄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