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想,还是将兰将军带来给岭主看一眼。”遥岚道。
任悠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面向遥岚,身子一矮,单膝下跪,行了一个标准的琉沙礼仪。
“公子大恩,任悠没齿难忘。”他的神情格外郑重。
“不必如此。”遥岚将他扶了起来,“岭主是逝川的朋友,也是在下的朋友,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但你也先别高兴得太早。”逝川站在一旁提醒道,“兰绬神魂有缺,三魂只剩了两魂,剩下的想必就是同你有关的那个。所以她现在不记得你,你莫要过于激动,惹人厌烦才是。”
“是……”任悠闻言,有些落寞地垂下了头,“不过,能见到她如今安然无恙,本座便别无他求了。”
遥岚默默地看了他一眼。
兰绬是否真的安然无恙,现在下结论为时尚早,真假冥女究竟在盘算什麽,也仍犹未可知。
但是……
“还有一件事要向岭主请教,”遥岚道,“方才在藏品室里,兰将军提到,那里的大部分珍宝都是来自琉沙,甚至还有琉沙王子的头冠和古东丘的镇国之宝,不知您和琉沙王子有何关联?”
任悠耸了耸肩:“公子这麽问,无非是怀疑我就是琉沙王子。”
遥岚点了点头。
“是也不是。”任悠的语气略带狂妄,“本座曾附在琉沙王子身上剿灭了古东丘,否则,凭那个废物,也能带得了兵?”
遥岚闻言皱眉:“此事兰将军可知道?”
“不知道,那时本座已经是一道亡魂,也早已失去了和她的联系。”任悠如实道。
若真是如此,遥岚心道,任悠与兰绬之间岂不是横亘着亡国之仇?
他心中疑惑,正要询问任悠剿灭东丘的缘由,却忽然听见一阵悦耳的铃声。
那铃声轻快至极,仿佛是从四面八方传来,萦绕在衆人的耳畔,十分奇特。
“是阿南在催。”任悠反应过来,“两炷香已经到了,要开宴了。”
他瞬间收起纷杂的情绪,正色道:“谷主大人,遥岚公子,请吧?”
*
荡漾的水纹拂过细腻的皮肤,触感轻柔,氤氲的水汽向上升腾,模糊了眼前人的面容,只露出一双晶莹神秘的浅色眼眸。
遥岚微眯着眼,靠在光滑的池壁上,在他白皙的後颈处,一颗极不显眼的红痣朦胧在水汽之中。
“兰幽岭的汤泉可以醒酒,解乏,还可以洗去凉骨法器上特有的诅咒。”逝川的声音从他身後传来,二人所在的汤泉相邻,逝川背对着遥岚,靠在池壁的另一侧,“公子在兰幽岭的这几日,最好每日都来。”
遥岚舒服地喟叹了一声。
连日奔波了这许久,总算能有闲暇时候可以放松片刻了。
“公子可曾注意凉骨在宴席上的表现?”逝川闭着眼问道。
“嗯。”遥岚应了一声。
在宴席上,任悠的目光几乎黏在了兰绬身上,一刻都不舍得移开。然而,他又担心这样会显得太过冒昧,所以不得不拼命克制自己。一整晚下来,他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矛盾,那种纠结的状态实在让人很难忽略。
逝川则是一直握着酒杯,饶有兴致地看任悠表演,时不时出言戏耍他一番。
任悠看起来有很多话想要反驳,但为了在兰绬面前保持形象,最终都没有出口,一双眼直勾勾盯着逝川,几乎要冒出火来。
一想到宴席上的场景,遥岚就忍不住想笑。
“其实,公子,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
“什麽?”遥岚应道,尾音里的笑意没收住,不经意地暴露了些许。
“那假冥女,我此前见过。”逝川的语气沉了下去,“在禅月峰。”
遥岚的目光蓦地清明了,他心弦微动,道:“禅月峰?是什麽时候?”
“晓月寺外围的幻境里。”
遥岚闻言,蹙起了眉。
那场幻境给他的印象太深了,就是在那里,他找回了曾经身为陈景的部分记忆。
而当时在问及幻境时,逝川是怎麽说的?
遇到了一点麻烦,只能暴力破阵。
“所以说,逝川兄当时遇到的麻烦,就是那假冥女?”遥岚迅速反应了过来。
“正是,”逝川道,“他抢先一步破坏了阵眼,强行把我困在其中。”
之後,据涤心所说,那幻境源于金兽面具,都来自那神秘的白衣女子。
南阳的白面书生,杨柳岸的白衣女子,疑似慕容影的三夫人,和现身两次的假冥女。
冥冥之中,仿佛存在着一条无形的线,将逝川和他串在了一起,而延伸的尽头,是两千年前的从前。
假冥女曾说过,只要留下兰绬,就会告知他们慕容影的下落,如今想来,恐怕全是谎言。她与她那位所谓“下属”的目的完全吻合,甚至一切都是出于她的授意,即使满足假冥女的要求,她也根本就不会交出那个人。
那假冥女究竟是何方神圣?
她与他们二人又到底有何过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