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上庠东序皆惹情债(三)
◎梦花幼兽俱化柔情◎
承袭鄂国侯位之後,周遭诸国的首领也皆要纷纷前来贺拜。
鄂顺也知,这些人对他笑丶恭维丶一团和气,其实皆有所求——求玉石丶求联合丶求平事……他们看中的是鄂国强盛,而非他本人。
他宛如一个工具,环绕之人讨他欢心,只是为了利用起来更顺手。
明知如此,还必须要以礼相迎,博个宽厚亲和的好名声——
这个的人情债,要挪用另一个的来还;
那个曾襄助过他的父,如今要为子女求官;
两国之间生怨,也要盘算是否要做第三方来斡旋……
好似一张网扑来,比十九路的棋盘还要繁复,每一颗棋皆需精准落子……
他如今心之期盼,唯有自己那位真正的友人来访。
那位友人,与他一般,皆是大国公子,难得是性情也相投……与他在一处时,自己便不再似一个物件,而又真切变为了人。
只是……
先前发生了一件事……
他早就到了议亲年纪,父母精挑细选,为他择了有苏国首领之女,将其外貌秉性夸得天上有丶地下无。
他却只觉可笑。
有苏国,不过是个边陲小国,弹丸之地;父母仅是随天子去盂方春猎时落脚丶就一眼将其女相中,实在有失考量。
他如今已为鄂侯,需要的妻该是一方首领,更要懂得如何应对纷杂情势;一个小国首领之女,再如何出衆,见识短浅,怎能担起此等重任?
但他却未想到,他坚定推却之後,好友邑却向有苏提亲,飞速将人娶走。
一想到好友之妻就是自己先前拒婚之人,鄂顺很怕对方心中有结。
但好在,如今邑还是前来访贺了,甚至还带了妻一起。
那信中辞藻热情洋溢,大约并无芥蒂。
鄂顺为此欢喜,甚至亲自率衆人等候在国界之外。
周伯邑在车上时已远远看到他:
纹服蓝松,朗朗风仪,较之印象中更为成熟,线条也更凌厉。
“顺,许久不见,你实在盛容更甚往昔!”周伯邑跳下车来,由衷将他称赞。
鄂顺狐眼一眯,打量着他,倒也要纳罕,“你也是。结姻之後,竟如此意气风发?”
周伯邑闻言低头一笑,那满足模样很不似假装;鄂顺留心端详,心中这才暗暗松一口气。
想来邑对那有苏氏女该极满意……
于是二人言谈甚欢,周原的亲眷则自去落脚。
一连三日,骑马游湖,射雁猎兔,能够重温少年时光,令鄂顺好不畅快。
这夜,亲族又说要将邑宴请。鄂顺一时无事,换了衣裳亲自去邀。
说来也怪,邑的院中竟空无一人,他找寻一圈,反而听到旁边竹林里,竟好似隐隐有人在哭。
好奇被勾起,他循声入林……如此便好似入了贪嗔夜帐,风月机关。只见林中石牀卧有袅娜一道影,夜光虫飞舞之中,有近乎鬼魅的妖异。
见到他来,那人坐直身子,低声嘶哑问:“是谁?”
虫尾或明或暗之间,他看清了她的面容,忽地怔住。
那女子也打量他装扮,半晌才问:“鄂侯?”
“你……你是何人?”他心头狂跳,声中发颤。
她不答,只盯着他说:“你是来寻邑的?他不在此处……你可去湖边寻他,他在夜钓。”
他怔怔盯着她。
双耳为心中轰鸣所阻,何曾真切听她说了什麽,只看到她又低头啜泣。
许久,他竟不自禁上前……再回神时,已坐在了她身畔:“你为何哭泣?”
她答:“我为思念父母而哭泣。”
他脑中空白,擡手抹去她脸上泪痕,又不自禁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