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妲己低头凑近,只是略微一个苗头,他已张口。
他或许并不知,自己迫不及待的迷乱,有种致命的吸引。
妲己极大地被取悦,目光这才渐渐转为柔和,乃至增添醉意……
也并不曾亲吻太久,磨磨蹭蹭,吻声啧啧,兰麝的气味四下弥漫。
她推他,怕他沉浸太过,而明日是春祭。
他握着她的手腕试图挽留,眼中流露出浓浓不舍,可开口时声音却呕呀嘶哑,近乎气声,发出断断续续的音节。
手在发抖。
他曾见过肆中半大的犬初次寻到配偶时,也是如此战栗,有的还会就此昏死过去。
“大亚莫贪心……耽误了明日,可无有下次……”
说着,指尖轻轻一弹,令他生疼,却也在他唇上一吻……
他被折磨得发疯,又不得不松手。
门开,门闭。只徒留他在阴影中,健硕的身躯似寂寥的山陵……
而那凌乱无序的呼吸,恰如黑暗中掉落一地的旖旎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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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昌丶周发随天子仪驾,已向大邑而来。
诸人越过駊騀之陵,穿过嵚岩深谷,渡过黄河北上後,已进入大邑范围。
若妖气真有实体,此时大邑大约该有紫黑妖气冲天,是大妖盘踞之态。
但实际观来——天朗气清,鸟鸣花语。
远处固然也有烟,却乃是陶窑区的炉竈丛丛丶烟火缭绕,又有诸多花样的陶器自炉中取出——
大邑所有官民所用陶器,皆出于此。各处商贩有条不紊,有擅平衡者,可头上垒顶十罐儿不掉,望之令人心惊。
偶尔,某处料未配好,不慎炸窑,便是惊天动地的一声。
再看各处民宅,井然有序,一望无尽,无怪称之为大邑!
周昌立于车上,目不暇接,何曾见过此等繁荣盛况!
他未见过,周发更不曾,左右不住观之。
天子大辂入城,鄂顺职责了结,此时倒也轻松,他策马在周发车边,一路为他介绍大邑风土民情。
田猎半月丶归程数日,他与周发日益交好。
原来,这周发不但是个清朗豪情的青年,更兼有其父兄面相,令人望之心生亲切。虽是偶然交往,倒胜常人数年之交。
此时鄂顺还笑着对他道:“今日夜间正是春祭,你与君伯可见祭天之舞,也是幸事。祭司申豹之舞,上惊天帝,下动鬼神,极为罕见。”
这话一出,周发年轻,难免心虚——
祭祀之时,若上帝诸王降临,又发觉他与父有异心,这该如何是好……
另一厢,帝辛也心情微郁,盖是因其今日才初归大邑王宫,便有噩耗报来!
——大邑接连多日酷热难耐,无有滴雨降临。
此时,他与武庚单独宣见群臣,比子为此难免心焦,便迫不及待要禀报:“天子,我大邑入春素来多雨,何曾有这等春苗枯焦之相。怕是上次天子饶过那盗窃贡品之人,触怒先祖,不肯降下甘霖。”
帝辛闻言,听出其话中指责之意,望着他的枯树老脸,不免心头恼火,似笑非笑问:“那依少师来看,又当如何解决?”
比子战战巍巍道:“苍天一怒,非儿戏哉!依小臣看来,当……当效仿昔祖武丁,祭人牲千口,猪千头,牛千头,以平上怨。”*
人牲千口,猪牛千头……
武庚看到王父罕见地被气到失语,还颇有哭笑不得之色。
——唉,少师这人,素来呆板,不知变通,老来仍然「天真烂漫」。
便是果菽粟黍,也要时日方能长成,横竖少师接受天下供养倒不必养牛养牲,上千之数,张口便来,仿佛天子真有神力,撒豆成畜,吹灰为人。
帝辛忍耐一番,好声劝道:“叔父稍安。今日便是春祭,既有申豹为天帝而舞,想来天帝心悦,自会降下甘霖。”
“天子……”
比子还哆嗦着要谏言,帝辛已擡手止住,示意其退下,又唤来子姞。
眼见女儿行事稳重,颇有其母之态,他神色也变得温和亲柔:“我儿,你在大邑辛苦。今祀比试如何?”